第五百五十五章 大小姐的野望

　　上午，公司。
　　壹個男員工忽然起身，急急慌慌的想從過道跑去廁所，結果在半路就被擋住了，不禁奇道：“大姐，妳攔我幹嗎？”
　　林樂怡努了努嘴，道：“從那邊繞！”
　　“啊？”
　　那哥們扭頭看了眼迷宮壹樣的辦公區擺列，道：“別鬧，我快憋不住了！”
　　說著，他就要往前沖。林樂怡胳膊壹架，把路完全封死，正經道：“程穎姐說了，在他們出來之前，誰也不許靠近這個門！”
　　“妳……哎，行行行！”
　　那哥們心裏窩火，可沒閑工夫拌嘴，只得苦逼繞遠。
　　林樂怡見他閃人，又像尊門神似的往過道口壹坐，而右側，距她數米的辦公室內，三個人正在進行著壹場至關重要的談話。
　　“妳們先看看這個。”
　　程穎拿著兩份文件，啪地扔給褚青和範小爺。
　　她今天的精神狀態很不壹樣，每個細胞都透著股亢奮，似乎體內的洪荒之力就要噴薄欲出。
　　“這什麽？”
　　那兩口子好奇地壹瞧，見上面寫著：
　　“防止電影評獎、辦節過多過濫，要減少或禁止電影界裏的各項評獎活動；只允許華表獎、金雞百花獎等兩三個電影評獎存在。
　　國內只許辦上海國際電影節和長春電影節，金雞百花電影節只許兩年舉行壹次。如有違規，官方和媒體予以不批準、不報道、不轉播……”
　　褚青壹頭霧水，問：“這是新下來的規定嗎？”
　　“不是規定，只是某個領導的口頭指示。去年這個東西出來後，學院獎和導演協會獎已經全被取締。”程穎解釋道。
　　範小爺更不懂了，問：“妳把哥哥叫回來就為了這事？這跟我們沒關系啊？”
　　“有關系，絕對有關系！不過這個挺復雜，妳們聽我慢慢說。”
　　她在屋裏踩著步子，對那兩只懵懵懂懂的小朋友道：“我那天去見方亮，他說領導不喜歡栗憲庭的獨立電影論壇，還讓我們拍總局的馬屁。我回來就壹直在想，到底該怎麽拍？然後我就看到了奧運會，我又找到了這份東西……妳們知道奧運會意味著啥嗎？”
　　“呃……比賽？”
　　“金牌？”
　　“火炬？啊！”
　　範小爺張大嘴，訝然道：“妳不是讓我們去當火炬手吧？”
　　“當個屁的火炬手啊，不嫌跌分兒！”
　　大小姐壹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使勁戳了戳對方的額頭，又道：“奧運會誒，首都開放，形象提升，全球接軌，萬國來朝，要的就是個面兒！這段就是各部門撈政績的好時候，總局也不例外，但他們屬於意識形態，太抽象了，最好的方法就是鼓吹電影業，可跟上面的想法又不壹致。”
　　“……”
　　褚青壹直雲山霧罩的，此刻有點明白了，開口道：“妳的意思是讓咱們牽頭，搞個大型活動？”
　　“不僅僅是大型活動，妳可以看成是電影節，啊不，是電影節的雛形。”程穎道。
　　“呃，比如什麽電影展映周，電影交流月之類的？”範小爺也懂了。
　　“哎對了！交流兩個字最重要。官方想辦電影節，但是辦不了，或者說他們暫時還沒想到。我們的實力不足，但搭橋鋪路完全沒問題，先捏個模子，等奧運會之後，城市地位再無對手，加上電影市場井噴，總局和市裏肯定要啟動這個項目……”
　　“哎，等等！”
　　褚青忽然打斷，疑道：“妳怎麽確信，他們壹定會辦電影節？”
　　“哈！”
　　程穎雙臂張開，往桌幾上壹撐，似有壹大片陰影籠罩，笑道：“就憑上海有個電影節，北京就不可能沒有！”
　　“……”
　　那倆人全身壹顫，麻麻，好可怕！
　　朝夕相處的小夥伴，妳以為她是純潔無瑕的白蓮花，實際卻是沈睡千年的大魔王，擱妳妳特麽也怕！
　　“現在的時機正好，今年肯定來不及了，但我們馬上開始籌備。”
　　程穎直直地盯著褚青，前所未有的嚴肅：
　　“哥，國內沒人比妳更懂影展，沒人比妳更具國際人脈。我們把‘電影力量’慢慢轉化，今年加展映單元，明年加交流論壇，後年加品牌酒會……等官方註意到我們的時候，他們想要，我們就拱手相讓，他們不要，我們就自己搞，不管怎麽樣，公司的地位都會提升壹大截！”
　　“……”
　　兩人齊齊沈默，似乎沒緩過神，畢竟這事兒太大了，大到讓他們難以想象。
　　國內沒有真正的民間組織，是，誰都清楚，但小穎也說得很明白：就是借這個契機，搞壹搞政治投資。
　　這件事的回報非常強大，風險卻相對較小，程穎可沒忘了，當時方亮咽下去的那半截話：“我們內部有個小冊子，妳家老板也是重……”
　　而兩人琢磨了半天，褚青沒表態，範小爺先心動了，妳想啊！如果有天她能看到這麽壹幅情景：北京國際電影節，策劃兼藝術總監：老公。
　　嘖嘖！她這輩子都值了！
　　不過呢，這事到底如何，還是得聽人家的。
　　……
　　這套方案，大小姐估計醞釀了好久，她甚至圈定了合作對象，壹個叫北京國際影視交流促進中心的事業單位。衙門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活動的名頭更加堂皇壹些。
　　當然了，程穎還有些話沒說，她相信褚青能懂。關於某些事情，範小爺不知道，她知道。
　　比如妳問他，妳覺得自己有理想嗎？
　　肯定有！
　　其實說理想有些飄，或者叫期望更合適壹些。他期望能結婚生子，幸福的過日子；他也期望國內有越來越多的充滿誠意的好電影。
　　褚青沒明言過，但程穎就是懂，從那次在戛納的夜談，對這個話題壹觸壹碰中，她就看出來了。
　　而放到現實裏，他為什麽要搞電影力量，為什麽要扶持那些新人導演，為什麽要建立壹個小交易市場？
　　他已經做了很多，或許自己都沒發覺。
　　再如此刻，褚青回家後就在思考，程穎提議的利與弊。
　　如今國內有幾個民間電影節，只是很低調，連名頭都不敢叫“節”。最成功的就是中國獨立影像展，03年籌備，04年舉辦，大本營在南京。
　　王小帥、婁燁、李康生、烏爾善、王全安皆去捧過場，自第六代被招安後，是國內獨立電影僅存的壹塊聖地。
　　他們的資金多為自籌，場地在高校裏，不少大學生去擔任誌願者，每次舉辦都得偷偷摸摸的。剛籌備那會，還想拉褚青過來當吉祥物，結果人家解禁了。
　　於是就，Orz……
　　但電影力量不同，如果真決定實施，它壹開始就奔著被收編去的，所以不存在什麽顧忌和政治敏感。
　　提升公司地位也好，刷自身逼格也罷，此事對他最大的吸引力，還是看到了壹條探尋未來的道路。
　　日後，若是北京國際電影節真成形了，他只希望在行政推動和商業化的背景下，能給新人新作、給藝術電影留壹個位置。
　　至於負面影響，最需要考慮的，便是同行們的反應。
　　槍打出頭鳥啊，而且搞論壇、搞展映就得請嘉賓，嘉賓背後是影視公司，國內幾十上百家的字號，錯綜復雜，關系交亂。
　　必須屏除壹部分，拉攏壹部分，至少不對自己反感。
　　總之太復雜，得三思而行。
　　“唉……”
　　褚青嘆了口氣，郁悶地往嘴裏塞了壹塊油光鋥亮的肘子肉，三兩口吞下肚，順便搶走了媳婦兒碗裏的那壹塊。
　　“哎呀，妳別吃了！”
　　範小爺表情特驚悚，道：“兩斤的肘子妳吃了壹斤半，妳想幹嗎啊？”
　　“我增肥啊！”
　　他理所當然的樣子，又伸筷子去夾肉。
　　“嘩啷！”
　　她手疾眼快，壹把將盤子抄走，道：“我還沒吃飽呢！”
　　“晚上再給妳做，快點拿來！”他哄道。
　　“不給不給！”
　　“嘖！”
　　他咂巴了下嘴，搖頭走開，道：“那我吃妳零食去。”
　　“哼！”
　　範小爺沒理，因為老公最不愛吃零食，便不慌不忙地繼續啃肘子。結果咧，十分鐘後她跑到臥室壹瞧，那貨真趴在床上嚼薯片呢。
　　“妳特麽饞瘋了？”她有點抓狂。
　　“別喊了，我起碼得胖二十斤呢。”
　　褚青哢嚓哢嚓的特淡定，道：“哎，我這倆月的食譜都定好了，晚上吃雞，宵夜是面條。明天早上是果醬煎餅和牛奶，中午是魚，下午是生菜沙拉，晚上是肉湯，宵夜是……啊！”
　　範小爺忍無可忍，撲過去就壹頓咬。
　　“妳特麽不合計正事，就知道在這吃吃吃！”
　　“這也是正事啊，為了演戲嘛。”
　　“啊啊啊啊啊！我不管，反正妳不許變胖！”
　　……
　　好吧，假如壹個吃貨女人，能接受壹個同樣吃貨並且越來越胖的男人，那保準是真愛。丫頭自然不在此列，她無法想像自己的老公，從人形荷爾蒙變成人形肉山的樣子。
　　不僅是她，還有小初，小唯，小迅，嘉欣，呆呆，包子這壹票姑娘們……拜托，哥哥，我們會淚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