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家長

　　也許婁燁壹開始只想賣老賈壹個面子，也許他事先跟周迅商量過要這般這般的試探褚青壹番。
　　總之到最後，婁燁喜歡上褚青了，就像以前喜歡賈宏聲壹樣。
　　但褚青和賈宏聲完全不同，賈宏聲就如壹杯復雜的雞尾酒，口感莫測，刺激愉悅；褚青卻只是壹杯白開水，沒有味道，卻離不開。
　　婁燁給他開出的片酬是兩萬塊，是《小武》的十倍。
　　在制作電影上，婁燁在各方面都要比老賈成熟得多，他已經拍過兩部長片，在業界有壹定的口碑和知名度，即便前期拉投資困難，等電影拍完後的發行也絕對比老賈容易些。
　　這個價錢讓褚青壹呆，沒想到丫還是隱藏的土豪。
　　其實這個價，根本不算高。左雯璐這種毫無經驗的在校學生，老賈都能給出壹萬塊的片酬，何況是褚青，已經有過壹部出色作品的演員。
　　他覺著高，只能說是被老賈窮習慣了，而周迅的片酬，絕對只多不少。
　　有女朋友陪在身邊，還得到了開工機會，有不錯的片酬，褚青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他現在就等著婁燁那邊的招呼，然後就開赴上海。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不知道，有壹件天大的事在等著他……
　　褚青這邊開心，範冰冰卻很郁悶。
　　臺灣那邊的經紀公司這回倒沒忽悠，真給她聯系到了壹部戲，叫什麽《菩提達摩傳奇》。
　　聽名字就很爛好麽？
　　這是部單元劇，每個單元都是壹個獨立的故事，範小爺就是演其中壹個單元的女主角。
　　只有五集戲，還要顛顛地跑去橫店……
　　而且公司那邊抽成抽得厲害，範冰冰所得收入的百分之三十到四十都要給公司。最讓人發指的是，她壹簽居然就簽了七年約。
　　當初範媽媽還勸她來著，可惜範小爺自己主意太正，沒聽，這會後悔的只想買塊豆腐撞死！
　　“哎呀……鬧心！郁悶！煩！”
　　在她的出租屋裏，兩人倒在那張床墊子上，範小爺壹臉不爽地賴在褚青身上打滾，嘴裏哼唧道：“妳就好啦！不像我，這麽倒黴！”
　　褚青摟著她的腰，道：“不想去就別去了，跑那麽遠，也沒多少戲，多折騰啊。”
　　範冰冰道：“妳說得輕巧！公司給我接的戲，我能不去麽？本來就沒什麽戲拍，再鬧騰還不得把我雪藏了！”
　　褚青撓撓頭，他記著後來小丫頭和公司解約了，還打了場官司，但具體什麽時間什麽情況就不了解了，這事畢竟涉及到法律知識，他也不懂。
　　但他在心裏記下，合計哪天去找個律師問問，這邊安慰道：“沒戲拍就沒戲拍唄，我養妳妳怕什麽？”
　　“妳養我壹輩子啊？”
　　褚青毫不遲疑道：“壹輩子！”
　　範小爺感覺好像在聽電視劇裏的對白，又感動又好笑，抿了抿嘴道：“我才不用妳養！”
　　“那妳喝西北風啊？”
　　“哼！我找別人去！”
　　褚青歪頭看著她，意味不明地笑道：“真的？”
　　範小爺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裏發虛，猶自嘴硬道：“真的！”
　　“呀！”
　　褚青壹個翻身就把她壓在身下，沒等她繼續叫出來，就堵住了她的嘴。
　　初嘗滋味，就如青蘋在口，酸中帶甜，絲絲入心，忘返流連。
　　好壹會，褚青才放開喘著粗氣的小丫頭。
　　“壓死了！”
　　她紅著臉蛋用手使勁推，就是推不動，看褚青面露得意，壹時氣惱，張嘴就咬住了他的嘴唇。
　　“呃……”
　　褚青也不喊疼也不動彈，就那麽任她咬著。
　　範小爺狠狠地咬了壹會，跟咬個木頭人似的，自己都覺得無趣，松開嘴，見他的下唇滲出了壹點血絲。
　　當下又是心疼，伸出小舌頭軟軟地舔弄著那絲血痕，然後還在嘴裏咂巴壹下，似在嘗嘗什麽滋味。
　　褚青把她抱起來，自己靠在墻上，笑道：“妳屬小狗的，咋那麽愛咬人？”
　　範小爺趴在他懷裏，道：“我小時候經常看我媽這麽咬我爸。”
　　“……”
　　褚青默然，丫頭妳有個怎樣不堪的童年啊？妳現在長大了，不光喜歡咬，還喜歡舔……
　　“褚大爺。”
　　“嗯？”
　　範小爺聲音輕輕軟軟的，冒出了壹句話：“我媽我爸要來了，想見見妳。”
　　……
　　機場。
　　範冰冰壹臉糾結地在等著老爸老媽的到來。
　　她覺著世事真是太奇妙了。如果不是過年的時候自己嘴賤，就不會搞出什麽男朋友來。後來也不會霸王硬上弓地逼著褚青就範，別看她當時很霸氣，事後簡直羞恥得要死。
　　當然，更不會把老爸老媽都招惹來。
　　過年的時候，她累死累活地好容易穩住老媽，沒讓她大年初壹就飛到北京來追殺褚青。也跟老媽老爸說得好好的，過倆月再來看看。
　　誰知道！前幾天範媽媽忽然就給她打電話，說今天就過來，把小丫頭嚇得心驚肉跳的。
　　她這輩子都沒試過這麽刺激，這算啥情況？丈母娘要來考察女婿？
　　老天爺啊，我才十七歲好不好！
　　自從老媽跟她說完，她幾天都沒睡好覺，連連做噩夢，夢到的都是褚青表現得太過渣渣而被老媽追殺，然後就是夜半驚醒。
　　其實那天跟褚青說的時候，她心裏也沒底。她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態度和語氣，生怕給他太大壓力，生怕他生氣，生怕他不願意見自己父母。
　　還好褚青只是猶豫了壹會，就答應了。
　　範冰冰都不敢想，萬壹他要是不答應，那就……
　　哼！他敢不答應！都是他惹出來的，還好意思不答應！
　　小丫頭理所當然地把罪名都怪在褚青身上，還堂而皇之地忽略了自己心中的欣慰。
　　“乘客們請註意……”
　　大廳的廣播開始說話，範冰冰晃了晃腦袋，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甩掉。
　　出口壹開，下飛機的乘客就三三兩兩地往出走，不像火車站那般洶湧澎湃，十分好認人。
　　“媽！爸！”
　　範冰冰使勁揮著手。
　　壹男壹女往她這邊走過來，男的清雋，女的艷麗，都是好相貌。
　　“看妳穿的這叫什麽衣服，天還這麽冷，也不怕凍著！”
　　範媽媽壹見女兒就開始教訓，嘮叨個不停。
　　範冰冰討好的壹手挽住壹個，狗腿地笑道：“爸，媽，坐飛機累不累啊？”
　　範媽媽道：“少來這套！妳讓我們省點心就行了。”
　　範小爺瞬間變蔫，道：“妳們不是說好下個月才來的麽？”
　　這回範爸爸說話了：“還不是妳媽，壹天連覺都不睡，成天念叨，就是擔心妳啊。”
　　範媽媽瞪眼道：“我可沒妳心大！女兒都跟別人跑了還睡得呼呼的！”又對閨女說，“妳也別跟我扯沒用的，我就問妳，那小子現在在哪呢？讓他過來見我！”
　　範冰冰道：“媽，咱還是先到賓館吧。”
　　範爸爸也道：“就是，我這飛機坐得腰疼，先歇歇。”
　　“歇個屁！我又不是跑這睡覺來了，甭說廢話，先去見見那小子！”範媽媽彪悍道。
　　範小爺無法，只得給褚青打了個電話，讓他在出租房附近找家飯店先等著。
　　褚青壹上午哪也沒去，就在她家裏等電話，這會估摸著時間，從機場到這怎麽也得壹個多小時吧。
　　他還煞有閑心地去理了個頭發洗了個澡，然後才找了壹家中檔飯店，要了間雅間。
　　不就是見女朋友家長麽，自己上輩子連閨女都有了，這點事還不至於起什麽波動。
　　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跟範冰冰處朋友滿打滿算還不到壹個月，怎麽她家裏就知道了？就算知道了，也不至於這麽急忙忙地追殺到北京來吧？
　　褚青哪裏知道範小爺在過年時候吹的牛，小丫頭也沒好意思說。
　　他正慢悠悠地喝茶，聽樓下隱約有小丫頭的聲音，連忙出了包房，下到了壹樓。
　　見小丫頭領著兩個人正在問服務員，上前幾步招呼道：“冰冰。”
　　喊完自己都別扭，認識她這麽長時間，還是第壹次這麽叫她。
　　小丫頭明顯也是壹楞，想過去，又頓住，不知道怎麽給雙方介紹。
　　褚青替她解了圍，對那倆人微微彎腰，很禮貌道：“叔叔阿姨好，我是褚青，叫我青子就行。”
　　範爸爸過去跟他握了握手，倒頗為熱情。範媽媽冷眼瞅著他，壹聲不吭。
　　她心裏還挺詫異的，原以為照自己閨女壹向的審美眼光，找男朋友肯定得找個帥哥啊。但這個年輕人可壹點都稱不上帥氣，氣質倒是很幹凈，人看著也還穩重。
　　不過還是沒給他好臉色看，丈母娘在女婿面前拿喬那是天經地義，這事誰也挑不出啥來。
　　幾人落座，褚青和小丫頭挨著，對面坐著老爸老媽。
　　範媽媽壹見又是氣惱，女大不中留！
　　她心裏不爽，不願意說話，範爸爸又是個不善言辭的，結果兩人都不出聲。
　　小丫頭有點急了，褚青悄悄拍了拍她的小手，起身給他們倆倒上茶水，開口道：“叔叔阿姨坐飛機辛苦了吧？”
　　範爸爸笑了笑，道：“嗯，還行。”
　　褚青道：“我還沒點菜，您看看愛吃什麽？”說著遞過菜譜。
　　範爸爸又給推了回去，道：“我們隨便，妳點吧。”
　　褚青轉手又遞給範小爺，道：“妳知道叔叔阿姨愛吃什麽吧，妳點。”
　　範媽媽忽然開口道：“別叫得那麽親！”
　　褚青笑道：“阿姨，我跟冰冰是好朋友，我這人從小就沒爹沒娘的，您跟叔叔也就是我的長輩，雖然第壹次見面，但從心裏頭就覺著特親近。”
　　他這話壹說，正跟服務員點菜的範小爺忍不住轉過頭，表情特驚悚地看著他，意思是，哎喲褚大爺您行啊！您還會這麽說話呢，我還當您只會吐槽呢！
　　範媽媽壹聽，心裏也是壹動。過年的時候閨女說脫了嘴，事後又跟自己講了壹番半真半假的故事，她太了解閨女了，可沒有全信。
　　她問道：“妳父母都不在了？”
　　褚青道：“嗯，我老家東北的，爹媽都是莊稼人，我打小媽媽就得病去世了，十六歲的時候我爸也沒了，我就自己來北京打工。”
　　範媽媽問：“那妳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二了。”
　　“哦，看著可挺老。”
　　“……”
　　“妳都在哪兒打工？”
　　褚青絲毫不隱瞞，有什麽說什麽，道：“壹開始呢，我就在飯店刷盤子，後來也送過水，做過力工，還撿過廢品，修過鞋。”
　　“喲，妳會的還挺多！”
　　範媽媽很微妙地點點頭，沒有表態。
　　“那妳現在做什麽工作？還在撿廢品，修鞋？”
　　褚青道：“我現在也拍拍戲啥的，我跟冰冰就是在劇組認識的。”
　　壹提這個，範媽媽又來氣了，道：“青子啊，不是我說妳，妳跟咱們家冰冰處對象也有壹年了吧，那會兒她才十六歲，妳怎麽……妳也太著急點了吧？”
　　哈？？？
　　褚青傻眼了，看向心虛不已的範小爺，目光根本不敢跟他對視。
　　這丫頭坑老公啊！
　　妳到底跟妳母後講了什麽奇怪的故事啊，搞得我跟個蘿莉控似的，在妳老媽心裏得是個什麽印象？
　　不過沒辦法，女朋友的黑鍋當然得自己背。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壹聲，道：“那個，阿姨，我也知道冰冰當時年紀太小，但是您也是過來人，知道……呃……這個，喜歡就是喜歡……”
　　他憋了半天，冒出來壹句：“……完全控制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