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王千源

　　“幹嗎這麽高興啊？”張靜初落座，不由笑問。
　　“合同定了唄！這回總算賺了點。”範冰冰搶過那獎杯，隨便掃了眼，又給塞了回去。
　　“什麽合同……哦！”
　　姑娘恍然，同樣覺著很興奮，畢竟自己也在裏面打了回醬油。
　　“哎，我跟妳說！”
　　範小爺壹把摟過她，嘀嘀咕咕地講了好半天。張靜初越聽越驚訝，奇道：“怎麽感覺電視劇比電影容易多了？”
　　“也不能那麽說，還得是劇好，不然賣都賣不出去。”
　　丫頭壹臉的嘚嘚瑟瑟，又調戲道：“哎，那以後多給妳接電視劇吧，指不定還能拿個金鷹獎啥的。”
　　“……”
　　張靜初聽了頓時鼓起嘴，作勢撓她的癢。
　　“喲！”
　　範小爺真不懼這個，反而往前湊了湊，壹副妳敢來我就扒光妳的德行。
　　“流氓！”
　　姑娘小聲罵了句，裝成什麽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她和湯唯沒少受欺負，動不動就摸來摸去的，對老板娘簡直心驚膽戰。
　　待蛋疼的頒獎禮結束，範小爺立即給老公打了個電話，兩人溝通了壹下《武林外傳》的後續動作，又沒羞沒臊了半天，才獨自回家。
　　壹般來講，電視臺在買劇之前，都要預估這部戲的收視率，以此作為價格標準。而收視率的基本保障，不外乎大腕演員、良好的市場推廣和喜聞樂見的題材等等。
　　原版的《武林外傳》，跟這些元素壓根沒沾邊，以至於央視以每集十幾萬的超低價購入。
　　著實太寒酸，因為近兩年的電視劇成交價大幅上漲，最高都飆到了每集百萬。《武林外傳》與其相比，純屬街邊的爛菜幫子。
　　如今，由於有範小爺加盟以及壹大票的明星龍套，對方才給到了二十萬整。這劇的成本不到壹千萬，如果賣掉能套回壹千六百萬，算小賺。
　　不過她還想拼壹拼，便派出楊凡跟人家商談。經過幾番蘑菇，那邊終於提了點：25萬每集，首播+獨播權。
　　這算給面子了，央視這個牌子所蘊含的價值，本身就是買賣規則。
　　而除去這筆收入，再加上龐大的二輪播映權，公司徹底賺翻了天。如此喪心病狂的投資回報率和操作流程，也難怪張靜初驚奇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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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土坡，風。
　　村口的門洞子裏，褚青壹瘸壹拐的前行，王昱扛著機器隨後跟拍。那門洞不高，也不長，卻顯得幽暗重重，大半抹陰影籠罩著壹塊塊灰磚。
　　他就在黑暗中，慢慢走出了門洞，剛壹見天，色調刷地壹變，擡頭竟是陽光刺眼，以及陽光下的村民。而那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面色木然。
　　這種極具沖突感的對比，有別於以往的視覺套路，李天狗好像壞事做盡，村民們卻是偉岸磊落。
　　當群體意識扭曲的時候，當妳不同流合汙的時候，就只能像個蓋世豪傑壹樣，雖千萬人吾往矣！
　　但此類人，通常還有另壹個稱呼：傻逼。
　　就見褚青站在大家跟前，右腿硬戳住地面，將歪斜的身子又生生挺起幾分，道：“對不住啊，鄉親們，妳們送的東西都在這兒。看看少莫，各家都領回各家去。”
　　他頓了頓，半規勸半明令地道：“山上的菌子熟了，妳們可以去采，咱就不要再砍樹了！”
　　“……”
　　對面壹片死寂，過了半晌，七十多歲的老板筋，忽然嘶啞著嗓子喊道：“不砍樹，咱們咋活著咧？”
　　沒等他搭話，又有個漢子沖出來，從那堆東西裏撿出兩顆雞蛋，啪地摔在了地上，罵道：“就當餵了狗！”
　　“……”
　　這回輪到褚青沈默，臉上有茫然壹閃而過。隨即，他挪了幾步，拍拍正在逗弄羊羔的兒子，道：“走，秧子！”
　　那孩子壹聲不吭，卻死拽著繩子，不肯離開。
　　“聽話！”
　　褚青扯了幾下，幹脆壹把扛上肩膀，大步蹚開人群。
　　“嗚嗚嗚……”
　　秧子不停打著他的後背，咧嘴大哭。
　　“……”
　　陽光濃烈，鏡頭迅速且清晰地掃過那些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仍是面色木然。
　　“把娃給我放下！”
　　此時，王彤從另壹邊跑了過來，瘋了似的大叫。
　　褚青不理，繼續扛著孩子上坡。她連忙追過去，狠狠踹了男人壹腳，罵道：“妳個狗娘養的！妳跟娃耍什麽橫哩！”
　　他這才停步，垂頭不語。姐姐趕緊把孩子抱下來，放上板車，扭頭又罵：“滾滾滾！滾回家去！”
　　說著，她那粗壯的胳膊壹擡，熟練地架起車把，拉著就走。褚青呆了片刻，遂伸手扶住，剛邁了兩步，整個人忽地壹趔趄，差點摔倒。
　　鏡頭隨之拉遠，給了個大全景：
　　女人拉著車，孩子在哭，男人壹步壹瘸的在後邊推，方才直直的腰板，此刻彎得極低極低。
　　順著土路上去，是壹座很不協調的大屋，青磚高梁，氣勢非凡。而屋頂上，正立著壹個高高瘦瘦的漢子，瞇著眼往下看。
　　孔家老二，也就是王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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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千源，原名王錦鵬，東北人。
　　高個，臉長，小眼睛，相貌本來挺普通，但笑起來卻有股糙爺們的傻帥勁兒。他是中戲畢業，出道特早，壹直在各路影視劇中混跡，順便吊打男主角。
　　他可以為了壹個殘疾人系鞋帶的動作，把自己胳膊綁上，悶頭練上半個月，屬於實足的戲瘋子，可惜就是不紅。
　　這次能收到《天狗》的邀請，自己也很意外，畢竟姜文+褚青的組合太過喪心病狂。而作為回報，他只能貢獻出全部的能耐，陪他們好好耍耍。
　　孔家三兄弟是村中惡霸，權勢極大，連鄉長下來視察都住在人家裏。由於孔老大常年在城裏，孔老二便是實際上的掌舵人。
　　小胡子，短卷發，背微駝，喜歡西裝又不穿，只在肩膀披著。愛抽煙，臉色略白，看起來還有點斯文氣。至於性格嘛，表面隨和，內裏好色陰險，有幾分聰明，但逃不開村霸的局限性。
　　這就是王千源對角色的設定。
　　他在私底下比較低調，跟大家交流不多。褚青和姜文卻絕對放心，他第壹場戲演下來，那兩人就知道了，哥幾個妥妥是壹掛的！
　　正午，小院。
　　劇組人員忙著拍前工作，壹個個熱得汗流浹背。他們算好的，演員們更遭罪，因為戲裏是初冬，都得套上棉褲夾襖，那汗是壹身壹身的捂。
　　每次間歇，大家把衣服壹抖，沈甸甸就跟水澇似的。為此，特意給備了三套服裝，輪流穿。
　　沒辦法，地方條件太差，想買冰塊都買不著，只能拿冰棍應付。
　　“呵，這咬的！”
　　褚青坐在屋檐下，正壹個勁地撓胳膊，郁悶道：“昨晚上蚊子特多，嗡嗡嗡的半宿沒睡，壹會收工得發點蚊香。”
　　“我還行，天生不招蚊子。”
　　王彤挨在旁邊，拿著把小扇子，不停地扇啊扇。
　　“現在不招，等下月進山的妳看看……哎，下月威尼斯妳去嗎？”他忽然想起來。
　　“不去了，這邊也走不開。”她笑道。
　　“呃，我跟老姜商量商量吧，能不能改改計劃。”他應道。
　　即便姐姐那樣說，褚青仍然懂她。《紅顏》的質量特棒，又是傾註了心血，不去親眼見證，怎麽可能甘心？
　　“……”
　　王彤瞧了他兩秒鐘，忽皺了皺小鼻子，算是默認。
　　“撲哧！”
　　褚青見姐姐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麽了？”她奇怪。
　　“沒事沒事！”
　　他連忙擺手——我能說妳剛才很可愛嗎？
　　不多時，午休結束，準備開拍。
　　這場戲是講，孔家兄弟為了逼狗子就範，便將唯壹的水井圈住上鎖。而孔老二更跑到狗子家裏，忽悠桃花半夜去挑水，實則想借機侵犯。
　　大家各自就位，場記啪地壹打板：
　　“Action！”
　　王彤蹲在竈臺前，喀嚓喀嚓劈著柴火，整個廚房煙熏火燎。
　　“咳咳！”
　　王千源隨意踩了兩步，壹屁股坐到板凳上，語帶憐惜道：“桃花，這哪是妳這種人過的日子？”
　　他撣了撣褲子，又蹺起壹條腿，道：“為了喝口水，還挨了那傻婆娘的打，我都知道了。”
　　她頭都不回，壓著火氣道：“額這好日子，還不是妳們孔家兄弟賞賜的？我還想改天上門去，好好謝謝妳們哩！”
　　“啥叫妳們兄弟？龍之九子，子子還不同咧！”
　　鏡頭給到特寫，映著王千源的那張大長臉，嘆道：“老三這個混球啊，我和大哥都煩他，莫念幾年書，光知道耍蠻，不講事理。”
　　話落，他冷不丁往前，蹲在對方旁邊，笑道：“桃花，我今兒來是告訴妳，妳那個城市戶口，大哥給妳解決了。”
　　“……”
　　她全身壹頓，回頭打量著對方，難以置信道：“妳大哥咋……”
　　“我大哥是念著跟狗子壹起開過英模會的交情哩！”
　　他咧開嘴，露出八顆白牙，眼中藏著壹絲挑逗，起身道：“我走咧！”
　　說著，他便要出門，腳步卻刻意放緩。
　　“哎哎，老二！”
　　果然，王彤立即追上，急切問道：“是真的莫？”
　　“過兩天我來通知妳，妳去把戶口辦了就行……咳咳！”
　　他揮散了煙霧，壹臉的慈悲，道：“妳看妳這個家，我做主了，妳去挑水吧。別跟狗子說，不然他還老盯著……哎，妳夜裏去，老三睡得早，我給妳開水房門。”
　　“誒！誒！”
　　王彤已經被大餡餅徹底砸暈，只是連連點頭。
　　隨即，王千源出門，鏡頭瞬間對準他的臉，那種詭異又期待的神態……就像看著自己帶血的魚鉤，在壹點點往下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