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執天下

cuslaa

歷史軍事

從出租車上跳下來就直奔檢票口,賀方終於壹身大汗的在最後壹刻趕上了回上海的飛機。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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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更與堯舜續舊題(中)

宰執天下 by cuslaa

2023-4-22 11:42

  這些對契丹人來說也是異族的軍隊裏面,不乏勇猛敢戰的精兵。甚至因為野蠻和窮困,上陣後比契丹人更加勇猛無畏。
  在過去,那是遼人要羈縻和提防的對象,除了遇上叛亂,或是有哪個部族又統壹草原的打算,等閑不敢大舉用兵。但如今,戰力大增的遼軍,主動開始了清掃草原的步伐。
  近兩年,草原上的大小部族,在遼軍的攻勢下,有了壹波向西逃竄的勢頭。
  他們也不得不往西去,遼軍從東來,北面是渺無人煙的酷寒之地,南下則是被宋人當成礦工的料——甚至在北方的傳言中,宋人的醫官最喜歡拿活生生的俘虜來練手,等閑也不敢南下避難——要想不受拘束,不做契丹人的狗,就只有向西。
  但這些部族只顧著向西,就有壹部不小心侵入了北庭都護府的地界。
  在得知邊境上幾個軍屯點受到攻擊,平日裏沒有多少活動的王舜臣立刻就領軍追殺。據聞他當時興奮得連鞋子都沒穿,赤著腳就騎馬直趨軍營點將。
  以大軍突襲這群逃難來的強盜,北庭都護府最後俘獲牛羊數萬,馬三千余,婦孺數百,斬首則超過了壹千。
  據俘虜供訴,他們這個部落出發時有八九百帳,近兩千人馬,幾千裏路下來,死了壹批,逃了壹批,能變成王舜臣斬首功的就剩下壹半了。
  寧可冒著千萬裏跋涉的風險,也要向西逃離,由此可見遼人對草原的攻勢有多猛烈。
  從好的角度來看,遼人在草原上鬧得天怒人怨,必有許多人心懷不滿,從壞的角度看,耶律乙辛統合草原的決心和力度都是前所未有的。
  如果說孛兒只斤·鐵木真能統壹草原,是靠他的雄才偉略,那耶律乙辛在更加先進的武器裝備下,即使才略輸鐵木真壹籌,要成為成吉思汗也不是不可能。何況遼國立國近兩百年,期間壹次次南征北討,手中血腥無算,在草原上的威望也不是鐵木真剛剛接手時的乞顏部可比。
  “養了狼就要給它們吃肉,統合如此之多的部族,又將這些部族壹個個打散、整編,難道是為了讓他們種地去?”韓岡質問蘇頌,“耶律乙辛到底想要做什麽,子容兄應該不用韓岡多費唇舌吧?”
  蘇頌沒有對韓岡過於刺耳的話動怒,他依舊皺著眉,“玉昆,妳可知耶律乙辛到底在草原上收編了多少人馬?”
  “這怎麽可能查探得到?”韓岡無力地嘆了壹聲,“就是生於斯長於斯的草原之民,也不可能知道那壹片草原上,到底有多少人口,多少部族。也許加起來也不過中原數州的數量,多,怕是能有壹路了。”
  蘇頌長籲壹口氣,“……即使數州,已經足夠多了。”他頓了壹下,“已經太多了。”
  從草原上,耶律乙辛能得到的兵力數量,對遠隔上千裏的宋人而言,完全是個謎團。三十萬,五十萬,或者壹百萬。即使位高權重如蘇頌和韓岡,也同樣無從得知,只能憑空猜測。
  草原上是全民皆兵,十壹二歲的少年已經可以騎馬射獵了,直到死前,他們都能上陣殺敵。
  也許總戶口僅僅相當於中原數州,三四十萬帳,壹兩百萬人,可作為兵源地,足以拉出壹支高達三五十萬的大軍來。若是擁有中原壹路的戶口,那可就是不折不扣的百萬丁壯,給耶律乙辛提供源源不斷的補充兵員。
  韓岡早就放棄了去計算遼軍的數量,說不定耶律乙辛自己都沒那麽清楚:“不論是多少萬人,耶律乙辛手中有足夠多的鐵,將他們都武裝起來。”
  即使是壹百萬,耶律乙辛要將他們裝備起來,也不是不可能。至少給他們腦袋上套個鐵殼子,身上再掛兩片鐵板,這樣壹點都不是問題。
  韓岡當年初掌軍器監的時候,朝廷武備還是有些緊巴巴的,而鋼鐵產量,也很可憐,即使全力生產,也不過十幾萬套基礎型號的板甲。
  但時至今日,只要把軍器、將作兩監的全部產能動用起來,壹年裝備百萬大軍,只要朝廷的壹句話就足夠了。
  在軍事技術上,遼國全面學習大宋。軍工業和鋼鐵業的發展,同樣是壹日千裏。三五年內,簡單裝備百萬大軍,絕不是問題。
  借助奪取高麗、日本的巨大聲望,以及從兩地源源不斷運送來的龐大利益,耶律乙辛將遼國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指掌間,能夠排除壹切阻力,去推行他的計劃。
  多達千萬斤的鋼鐵年產量,似乎永遠都不虞匱乏的戰馬,還有數以百萬計的戰士,再加上壹個比過去更加出色的統治和軍事體系。
  二十年前的大宋,遇到現在的遼國,別說澶淵之盟,就是北面稱臣,劃界長江,都不壹定能實現。
  韓岡道:“壹旦遼人有了這麽多後備的兵力,就不怕跟官軍拼消耗了。”
  蘇頌道:“河東有山河之險,河北有塘泊之固,遼人南下,也當難以為繼。”
  河北有千裏塘泊,自春天解凍後,就成了綿延千裏的護城河。遼人要南下,只能覷空偷偷將兩三千兵馬送過來,大批兵馬想渡水南下,立刻就會迎頭撞上從附近的屯兵點趕來的宋軍,然後在泥濘潮濕的土地上,與宋人的步兵較量壹番。
  就是有再多的騎兵,也經不起這樣的糟蹋。在過去,他們也就冬天的時候,可以趁塘泊結冰,試壹試風色。
  “而且還有鐵路。”蘇頌又補充道,“河北北境的那壹條鐵路,再有兩年就修起來了,到時候,河北鐵路勾連成網,北虜騎兵之利,便再無施展的余地了。”
  韓岡搖頭輕笑了壹聲,“堅固的關隘,往往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安祿山之亂,哥舒翰以重兵鎮守潼關,若無唐玄宋幹涉,促其出關迎戰,亂兵能打進關中嗎?”
  河北的鐵路已經延伸到了保州,不僅貫通南北的幹線建成了,從幹線各站延伸出去的支線建成和在建的也有許多。
  從地圖上看就像壹條蜈蚣,將腳爪越伸越長,延伸到河北境內的每壹處軍州。
  而如今,河北的鐵路建設還要更進壹步。朝廷已經擬定了計劃,將以保州為樞紐,向東西兩個方向修築鐵路。
  在距離邊境五十到壹百裏的地方,修起第二條幹線鐵路,接著再以支線鐵路延伸出去,將邊境各要塞連接起來。
  壹旦這個計劃成功,那麽朝廷就再也不用擔心河北的防禦問題了。遼人也不會蠢到往這個銅墻鐵壁上撞。即使以舉國之力南下,除了撞得頭破血流,沒有第二個結果。
  自然,這壹切,是以大宋國內穩定,能上下壹心團結禦敵為前提。如果是分做了兩派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有事沒事妳給我扯後腿,我給妳下絆子,那就是沿著邊境修上壹條長城,也照樣抵擋不了南下的敵人。
  “如果遼人南侵,我領軍前往抵禦,試問皇帝會怎麽做?”韓岡問著蘇頌,“誰能保證皇帝不再背後使壞?”
  蘇頌緊閉雙唇,莫不做聲。
  “寧與外寇,不與家奴。外寇來了,還能留下壹點,家裏造反,就什麽都剩不了。”韓岡冷笑,“到時候,這邊不派兵,那邊不運糧,最後苦的只會是河北軍民。”
  “玉昆……”蘇頌滿心疲憊地叫著,讓韓岡不要再說。
  這種事他想為天子辯護,都找不到壹個合情合理的說法。想也知道,哪個皇帝遇到這個局面,都不會讓領軍的宰相得勝而歸,甚至都不會讓他領軍出征,而會想盡辦法去議和。攘外必先安內,只有先安靖內部,才能抵禦外寇,這有著充分的理由。
  “我等仕宦,為萬民也,非為壹人也。”韓岡說得就更理直氣壯,“天子不德,即為獨夫。我等儒者,安能屈事獨夫。如若天子聖德……”他又帶著點狡獪道,“那就是天子垂衣裳而天下治了。”
  話說到這裏,便已是圖窮匕見。蘇頌若不能給壹個讓韓岡滿意的答復,那接下來,雖不至於反目成仇,至少,這些年的交情就不會剩下太多。
  韓岡略帶緊張地看著蘇頌,他雖有把握蘇頌不會投向小皇帝,但他也沒有把握蘇頌會徹頭徹尾地倒向自己。
  “玉昆,”猶豫了不知多久,蘇頌終於開了口,“前些日子妳送給我的那本說泰西歷史的書,我拜讀了。”他停了壹下,想了想,方繼續道,“其中希臘、羅馬的推舉之制,確有可觀之處。但唯有小國寡民,方可如此推舉壹國之君。”
  那本書,本是從大食那邊零零散散地搜集,然後再翻譯整理而來,總結了希臘和羅馬的統治制度——其中國名、地名的譯名,都是韓岡親自審定。
  “小國有小國的做法,大國也有大國的治法,但唯有壹件事,大國小國是共通的,”韓岡看了看蘇頌,然後堅定地說道,“就是國事不能托付於壹人!”
  蘇頌深吸了壹口氣,然後慢慢吐出,卻沒有說話,靜靜地聆聽著。
  “即使所謂的天子,也不應該把天下生民的身家性命,賭在他的賢與不肖上。聖人也從來沒有說過要愚忠於天子,只聞說夫子周遊列國,也沒聽說先聖投效於周天子,為其盡忠效節。”
  韓岡這是強詞奪理,周宋豈能混為壹談?
  但蘇頌原本就不會有對天子的愚忠。那些能夠蒙蔽世人的天命之說,在他這等自然科學的大家面前,完全是個漏洞處處的破皮燈籠。
  又有誰會對壹個才十幾歲,全無德望,外表上又全無威嚴的黃口孺子投上全心全意的忠誠?
  儒臣們維持忠心,壹個是道理,二來是青史。儒者自束發受教,就被忠孝二字所束縛,又難免名利之心,想要名垂青史。
  如果放下這兩樁事,純粹從利益出發,自古以來投效亂臣賊子的儒臣還少了嗎?
  蘇頌放不下道理,又不想留汙名於青史,如果沒有合理的理由說服他,他絕對不會做出悖逆之事。
  但理由,或者說借口,諸如此類的東西,韓岡的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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