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笑新傳

劉定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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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上流傳著壹首詩,是十八年前叱咤上代江湖,橫刀、名劍、笑三少三大盜帥尊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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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縮頭老烏龜

刀劍笑新傳 by 劉定堅

2024-12-3 20:50

  天母娘手持的黝黑長劍,與自身雪發相映成趣,但冷酷無情的神目,卻是半點趣味都沒有。
  天母娘道:“詩兒,本座任命妳當‘天機仙子’,引領‘新帝皇’到來,此十六人,便是這次進入“死蔭幽谷’,又死不了,能隨天命指引,抵我‘迷茫惶地’的所有人吧!”
  “不……還有我啊!”有氣無力的連爬帶滾從後趕至的,竟又是那大命不死、卻不停痛得雖生猶死的小丙。
  天母娘道:“依星宿天命指引,今年正是新星曜日,龍騰九天之期,必有上天指派之天命天人破‘鬥室謎天局’,飛升‘蓬萊仙島’,奪得寶藏‘萬壽無疆’。天人必為妳們十六人其中壹位,惟男神女仙,仙不封帝,鳳仙不龍,故屬真龍天子者,除去二女,便是妳們十四人其中壹人,明天,妳們便可闖‘天道’!”
  病蟲突道:“為何要等到明天啊!要闖便闖,明天、今天根本毫無分別。”說罷,便踏向前方狹窄的吊橋“天道”。
  “今天是本座齋期,我殺孽已太重,齋期再殺人,功德修成血禍,便大大不吉利,請停步。”天母娘道。
  原來為了對付天母娘,病魔與十八姑等人已商議好計策,如何殺天母娘,病蟲就是病魔用來探查天母娘實力的棋子,他又哪會接受勸告,大踏步便走上“天道”。
  “越過天道是天梯,自辨地支過天幹,守神護島天母娘,格殺貪人不自量!”
  恍如彩蝶飄飛,意態閑逸射撲橋上,正要越過病蟲截阻,病蟲飛射出壹群大小毒蟲,要咬得天母娘跪地求饒。
  攻其無備,病蟲突轉身反攻向追撲而來的天母娘,此招正是病蟲最愛用來殺人的絕技。
  轉身、射蟲、出招,三式壹勢,很熟練的突然殺著,還未悉攻招如何,漆黑已降臨大地,遮蓋了病蟲半邊臉龐。
  小白曾見過優美飄忽的壹模壹樣劍法,但情詩當然比天母娘的靈巧、飄逸、刁鉆差了許多許多,如行雲流水的烏劍,穿過壹大堆蟲,再穿過病蟲壹對護手,爆刺劍勁攻人體,甫刺即拔退。
  “誰並非真正‘新帝君’天子,當走上此‘天道’,收場也跟他壹模壹樣,好不了多少。”
  眼花撩亂的病蟲只覺天旋地轉,好想跑回師父病魔處求個庇護,他努力邁開腳步,壹踏腳,勁力便反震身體,先前壹式竟已裂開病蟲成七大份,他的左臂連肩首先跌在地上,跟著又甩丟了右腿,頭也掉下,噗……身體壹分為七,死無全屍。
  誰也看得壹清二楚,天母娘與她手中的烏劍,難怪在“神道”上護守,六十年來十八姑等傾盡全力也闖不過去。
  如此巧靈霸殺劍招,誰能抵禦?而且,天母娘只揮出壹招,還有其它的劍招未出……
  好可怕!
  天母娘道:“詩兒,回來吧,妳任務已完成了。”
  情詩凝視著小白,依依不舍,轉身道:“還欠了壹點東西沒弄妥,請天母娘允準詩兒明天壹同回家。”
  天母娘道:“妳引路有功,這要求便依妳吧,大夥兒在‘地島’好惦念妳啊!”
  情詩笑道:“我便是要弄要給眾姊妹的禮物才回去哩。”
  也不再久留,天母娘直越“天道”長橋,人影在濃霧、雲海中消失了蹤影。
  情詩垂下頭兒,她壹直害怕的壹天終於來臨,她必須與小白分開,忍著淚說再見了。
  明天便是闖“天道”的重要時刻,病魔也不再刻意惹起事端,畢竟天母娘才是眼前最大敵人,挫損了實力,只會不利於奪得“萬壽無疆”寶藏,故小白們也就能過安寧壹夜。
  夜半,當大夥兒群集在小村莊,小白與情詩卻坐在“怪石構”壹個洞窟內,情詩已呆呆對著雲海遙望了兩個時辰,更不發壹言。
  情詩終於啟齒道:“我怕……分開壹時便要分開壹世,小白,我真的好怕,好怕。”
  當情詩轉身回頭望向小白,卻見他盤膝而坐,又扮作佛陀模樣道:“善哉,善哉!
  施主上回被當頭棒喝悟出真理,今日又浮沈於苦思欲海中,內心疑難,不妨問個明白啊!”
  情詩合什敬禮,也真的跪下問道:“大師啊,小女子真的不知如何面對,我怕離開小白,但又不得不離開,小白是大智者,我很想問他意見,由他為我作主,大師啊,這樣對嗎?”
  小白笑道:“魚網捕魚是目的,鴻雁罹網折羽翼,螳螂之貪忘後敵,黃雀伺機欲痛擊。機裏藏機有神力,變外生變莫嘆息,智巧何足與天敵,折翼自然便折翼。以上顯淺道理,施主可掌握壹、二麽?”
  情詩道:“大師是要小女子明白,壹切的刻意安排,都會有‘意外’,玄機裏又暗藏玄機,變化之外又會再生變化,無論人如何巧智妙算,最後都要看蒼天如何安排。”
  小白抽出壹棒在情詩面前折斷,笑道:“毋用當頭棒喝矣,施主悟性好強啊!”
  情詩苦惱道:“但大師啊,要是人人壹切盡都依賴天命,放棄爭取,豈不都不事生產,人人成了活行屍?”
  小白笑道:“啊,好大風!”壹陣北風吹過,遠方大樹搖晃,綠葉隨風飄散。
  情詩望著綠葉飄飛,呆了壹陣子,拾回那半截斷木棒,交在小白手中,不停搖頭道:
  “大師,打吧!小女子實在不明大風跟依順天命其中關系玄機,想不通啊!”
  小白輕輕的棒打情詩額頭,問道:“天吹北風,樹葉如何動?”
  情詩道:“北風強吹,乘風而動,樹搖向南,葉飄南方。”
  小白道:“妳呢?為何仍站於此?”
  情詩愕然道:“我?我不是樹,當然不搖,不是葉,為何會飄?”
  小白笑道:“對啊!施主終參透‘人非草木’的大道理了!大自然依賴天命安排壹切,北風凜冽,自然南飄;潮水要漲,沙濕灘滿;烈陽高照,河幹地裂。但人呢?妳我算是同依天命,當北風吹來,其壹退入屋內,另壹穿衣禦寒,反應卻異。”
  情詩稍稍明白道:“人便是人,就算是有天命安排,都會各有取向,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小白笑道:“因為人非草木,人是有‘心性’的啊!天意下來,各人心性不同,便有不同取向、決定。‘人行人路,天定天數’,隨緣而來,心意定去向,壹切便不再苦痛矣!”
  情詩咧嘴而笑,便踏步上“天道”,直走入雲海之中。
  小白笑道:“有緣千裏能相會,何況就在咫尺。”
  情詩笑道:“大師啊,請告訴我相公,我還沒想通透手帕內的第二份禮物是甚麽,但……我好羨慕公主啊!小白,他……真是世上最教人深深疼愛,永誌難忘的男人!”
  慢步隱沒於雲海中的“天道”內,情詩回歸天母娘的懷抱了,小白也好想她,想她的淺笑、想她的光滑圓潤大屁…。
  小白突然自言自語道:“大師啊!為何我總思念情詩又香又滑的大屁…呢?”
  合什又扮回佛陀模樣,小白自答道:“這個當然了,妳這笨家夥到今天仍未與妾侍交歡合體,當然只會緬懷兩片香臀而已。”
  小白笑道:“呀,對啊!怎麽還沒交歡合體?真笨啊!”
  小白、伍窮、十兩、苦來由、寒煙翠與及已給苦來由治好病毒的胡說八道等,合共十二人。還有十八姑、瘋刀、曲琵琶、筆求人、獨孤盾五老,加上病魔父子。當然那還沒死去的小丙也遠遠跟隨而來。
  好有趣的情景,天下五大高手之二,加上十多強手,只為了對付壹位老太婆天母娘,難道她真的天下無敵?
  十八姑冷冷道:“天母娘是昔年‘萬朝’萬壽聖君,集天下武學精粹融成劍法,自小培訓而成的‘劍癡’,她已是第三代的天母娘,劍法盡得真傳大成,心無雜念,壹人擋住‘天道’,六十年前便有十八位武功不下於咱們五人的絕世高手,不是死於她劍下,便是被震飛墜下萬丈死谷,當中,包括了劉、關、張的親爹。”
  “爹啊、爹啊,我為妳報仇!”張三瘋得悉父親被天母娘所殺,竟又瘋癡起來,急掄起狼牙棒,便殺撲上橋。
  單打獨鬥,絕不能攜手以眾欺少,張三瘋已落入“天道”上,大夥兒便不能出手相助。壹團雲霧湧向張三瘋,狼牙棒急舞狂揮,原來只是虛空無物。跟著左方又飄來另壹團雲霧,狼牙棒轟下,也不見天母娘蹤影,隨之而來又湧上十多團雲海大霧,張三瘋奮力劈斬之際,天母娘終於在其後的壹團雲霧中現身,手提著那烏劍。
  天母娘道:“妳的七十二路狼牙棒法轉化自妳爹的棍法,其中改良了七式,但仍有八處缺欠。我已在六十年前殺了妳爹,只要妳願退走,放棄前往‘蓬萊仙島’,便饒妳不死吧!”
  “嘻!多謝啊,但我卻已定了妳這臭婆娘死罪哩!”狼牙棒揮出,天母娘舞劍如風,竟就把狼牙棒削開,壹劍刺中了張三瘋心坎,人心瘋,失去了心,便瘋不出來了。
  手下吐勁,整個心被內力透劍射出,筆直劃成血箭直射向崖前,再壹分為二,分別打在劉壹線及關二哥臉上,當二人按著貼臉的半個心,心仍在跳,血還暖。
  失去了心的張三瘋當然不會再瘋,倒側墜下山崖,與他最愛的爹爹同葬共穴。
  劉、關二人正要撲上之際,身前卻閃出了壹陣若有若無、緩緩流動的琵琶樂聲,曲調幽怨,似在傾訴萬般苦悶。六十年了,進退不得的孤獨滋味,曲琵琶盡都把苦悶記於樂曲,聽得人心旌搖動,不知不覺中也投進長夜寂寂的沈郁世界裏。
  十八姑突道:“老曲,咱們已等了六十年,再多等壹會兒,便可越過‘天道’,進入‘地支’啊!”
  曲琵琶冷冷苦笑道:“對啊!咱們在六十年來,看著壹個又壹個的尋寶同道,走上‘天道’被天母娘所殺,當了縮頭烏龜剛好六十個年頭,當真耐力驚人,但也可恥得驚人哩。”
  十八姑四人也不得不垂頭喪氣,曲琵琶說的沒錯,在“迷茫惶地”,只要放棄前往“蓬萊仙島”,倒可以安心活下來,沈不住氣又或對自己武學有信心者,在過去多年,都被證實了只有壹個結局——死!
  親眼目睹壹個又壹個的高手在橋上被殺,昔年那種年輕奪寶的爭勝沖動,竟已漸漸挫減,直至消失無形。
  曲琵琶奏著無奈哀傷的調子,搖頭嘆息道:“瘋刀,為何妳會在此?究竟來幹什麽啊?”
  瘋刀仰首道:“是來闖險破難,奪寶名揚天下。”
  曲琵琶道:“六十年前的瘋刀,心性瘋,殺意狂,人刀癲瘋,聞者膽喪。但看啊!
  六十年的折騰、退縮,妳還余下什麽瘋性,說瘋,呵……先前那小子張三瘋可比今天的瘋刀,瘋上千倍萬倍啊!”
  瘋刀沮喪得坐了下來,垂頭喪氣像泄氣球兒。
  曲琵琶苦笑道:“六十年前的筆求人,‘筆情墨趣殺人意,橫塗豎抹奪命詩’,畫中有詩,詩中有意,意畫殺誌,何其狂癡。今日空有禿筆,殺意已消失無蹤啊!”
  筆求人嘆道:“只因為——怕!壹個怕字,便在此荒廢六十年青春。不錯!咱們都保住性命,仍有機會奪寶,但從前的雄心壯誌,狂傲瘋性,都不再擁有了。”
  獨孤盾笑道:“我獨孤盾從前不是比那小子張三瘋更狂更瘋麽?但那是從前的獨孤盾了,求存……令我舍棄了本性。”
  曲琵琶道:“失去了本性的生命,還是有價值的生命麽?”
  淚,從百歲老人的眼眶裏掉了下來,四位“老前輩”都有感而發,忍不住飲泣滴淚。
  就是壹個不自量力的張三瘋之死,教四人反省自責,原來從前最自傲的狂性殺誌,為了保命,免被“天道”上的天母娘所殺,都點滴不存,勇敢、狂妄、殺性……從前別人最贊譽的、最自豪的,原來都悄悄離自己而去,什麽江湖俠者,都變成縮頭老烏龜。
  曲琵琶道:“十八姑,我清楚稍稍忍耐便可能化腐朽為神奇,但……那張三瘋的沖動教我好難受,能通過‘天道’又如何?能得到寶藏又如何?對百歲老人來說,只有‘尊嚴’才最重要啊,沒有尊嚴的生命,可比死難受千倍。”
  擺脫心結,曲琵琶的衰老臉容壹剎那暴現狂傲殺意,心在燃燒,怒目射向天母娘道:
  “哈……”
  飛躍以琵琶琵向天母娘,半空內力已逼破琵琶,現出他的琵琶刀,信心十足的壹招,天啊!又回復昔日出刀的狂傲性子,這感覺,離去太久了,好滿足哩。
  時如鐵馬肅殺,時如龍吟獅吼,刀法隨狂意恍似樂曲舞奏揮招,接連攻了七十八招,才頓然驟止。
  “哈……好快樂啊,我曲琵琶便是曲琵琶,不是縮頭龜!”曲琵琶竟在天母娘身前振臂狂嚎,難道他不怕對方攻來殺劍?
  對!不再怕了,此生也不會再怕,當他轉身向十八姑等狂笑時,大家都看得清楚,曲琵琶的胸口早已被刺穿八個大劍孔,血流如註。
  拼死殺戰,求仁得仁,終於死在劍下,又墜下萬丈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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