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很野的餐

　　伴隨著壹陣地動山搖的爆炸，黑森林中騰空而起壹團巨大的煙火，這光與熱很快便被森林中無邊無盡的黑暗吞沒，但它所帶來的沖擊，足以讓森林中那些此起彼伏的狼嚎停息那麼片刻。
　　於生知道，在那之後狼嚎會很快恢復，森林會很快癒合，黑森林會繼續按照自己的劇本、自己的規則運行下去，那個躲在舞臺後面造夢的「源頭」，會繼續在它編織出的噩夢中呢喃低語——就讓它呢喃低語吧，他現在對此並不在意了。
　　於生已經帶著胡貍穿過了那扇門，回到了山谷裏。
　　「我剛才隔著門看到好大的動靜！」艾琳立刻就跑了過來，拽著於生的褲子就往上爬著，壹邊爬壹邊念念叨叨，「妳們不會搞出森林大火吧？」
　　「真能燒起來反而好了，但可惜，要點燃壹片黑森林，那點炮火還差得遠，」於生壹邊扶著小人偶壹邊隨口說著，「別著急，現在還沒到對那片黑森林發動總攻的時候，我還沒把那個躲在舞臺後面的東西揪出來……但是快了，就快了。」
　　胡貍則過來拽了拽於生的袖子，表情有點不好意思：「恩公，我有點餓了，什麼時候回家吃飯啊？」
　　於生這本來還沈浸在對黑森林規劃「賽博狐仙暴揍兒童文學」的計劃裏呢，聽到胡貍這麼壹提醒，趕緊掏出手機看了壹眼：「哎，這壹說還真快到飯點了，這地方連個天色變化都沒有，壹不小心就把時間忘了……」
　　「啊，妳不做別的實驗了？」艾琳坐在於生肩膀上，聞言好奇地說道，「不是說打開黑森林的門只是第壹個測試麼？」
　　於生猶豫了壹下，揉著額頭，片刻後還是嘆了口氣：「我本來是想再試試該怎麼構築壹扇不需要我親自維持就能持續開啟的大門的，但果然還是下次再說吧——給黑森林開門失敗那幾次弄的我頭昏腦漲的，今天不折騰了。」
　　艾琳頓時大為感慨：「真難得，妳也有折騰累了的時候啊。」
　　於生也沒搭理肩膀上的人偶，而是掏出手機撥打了百裏晴的號碼：「……對，是我，我這邊實驗完了，辛苦值班人員了……嗯，下次再搞的時候還是會提前跟妳說的。對了待會可能還會有壹兩次信號，那是我開門回家的動靜，別的沒什麼事我先掛了，拜。」
　　艾琳看著壹楞壹楞的：「妳現在倒是越來越熟練了，都不給對面在心裏罵街的機會了啊？」
　　於生隨手在這個不停嗶嗶的人偶腦袋上胡嚕了兩下，便扭頭看向旁邊的狐貍姑娘：「今天晚上咱們吃點新鮮玩意兒——妳先把尾巴裏那個大灰狼放出來，我給它處理處理，那玩意兒體積太大了，家裏的廚房沒地方……」
　　胡貍壹聽，口水就快下來了，立刻按著於生的吩咐把藏在尾巴裏的龐大狼屍放了出來，然後還順便放出壹把菜刀壹把砍刀壹個炒鍋兩個湯鍋兩個鏟子壹塊案板料酒醬油花椒大料和壹桶花生油來……
　　於生本來正準備順便開門回家壹趟去取東西，這時候看到胡貍放出來的玩意兒眼睛都直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妳什麼時候把這些東西帶在身上的？！」
　　胡貍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就出門的時候，順手揣走了。」
　　於生：「……妳出門順手揣走整個廚房？！」
　　「沒，沒有！」胡貍趕緊擺手解釋，「煤氣竈我沒拿……」
　　「廢話！連著管兒呢！妳倒是想拿！」於生發現人類在無語到極限的時候果然是會笑出來的，而且他很快又反應過來另壹件事，「等會，照這麼說……妳每次跟我出門的時候其實都把廚房揣走了？！」
　　胡貍連連點頭：「嗯嗯。」
　　「那妳每次回家的時候都要趕在我前頭第壹時間跑進廚房裏……是為了往回放東西？」
　　胡貍繼續：「嗯嗯。」
　　於生表情有點呆滯：「……為啥呢？」
　　「我覺得……萬壹用得上呢，」狐貍姑娘吐了吐舌頭，小聲嘀嘀咕咕，「萬壹要在外面做飯呢，比如野餐什麼的……而且妳看，這次不就用上了？」
　　於生想了想，想提醒這個狐貍「野餐」不是這麼野的，這有點太野了，但仔細尋思了壹下之後他突然覺得這好像也不錯。
　　看看這地方，藍天綠地，青山綠水，外邊現實世界都快徹底黑下來的時候，這邊還是天光明媚的樣子，就這麼個微風徐來綠草成茵天地遼闊的地方……怎麼著不得烤個狼外婆助助興？
　　作為探索黑森林的余興節目，領著自己的團夥在大本營裏分屍狼外婆那實在太應景了。
　　於是於生當即控制著腳下的巖石，在平臺上起了臨時的桌子與爐竈，又吩咐狐貍姑娘把臨時廚房布置起來，然後便拿起菜刀與斬骨刀，開始嘗試肢解那巨大的狼屍，壹邊忙活壹邊又有些感慨地嘀咕著：「可惜了，小紅帽跟曉曉已經回去了，要不我高低得拉著她倆嘗嘗這個……」
　　艾琳站在臨時用石頭搭起來的竈臺上，插著腰：「妳也不怕把人嚇出毛病來！」
　　「妳懂什麼，戰勝恐懼最好的辦法就是直面恐懼，還有比把它吃下去更徹底的『直面』嗎？」於生擡起眼皮看了小人偶壹眼，「倒是妳，別在這上面嘚瑟了，待會再掉進鍋裏。」
　　艾琳沖他做了個鬼臉，也不下來，就繼續在竈臺上溜達著，同時好奇地觀察於生是怎麼將那副比普通狼要大兩三倍的屍體給拆解開的。
　　而於生則在忙活到壹半的時候突然發現了壹個問題。
　　「等會，這邊沒火啊。」他擡起頭，看了壹眼四周，入目之處卻只有光禿禿的曠野，山谷中此刻倒是有了不少綠地，但離長出樹木來還早得很，更不必指望能撿著什麼柴火——煤氣之類的東西就更不用想了，起碼目前為止於生還想不到該怎麼把梧桐路66號的燃氣管給接到這星x谷裏……不過他這邊話音剛落，胡貍就走了過來：「沒事，恩公，我有火。」
　　妖狐少女壹邊說著，壹邊順手從身後拔下壹條尾巴，然後抱著這銀白色毛茸茸的玩意兒在竈臺上蹭了兩下，跟劃火柴似的，尾巴尖上便「騰」地冒出壹團狐火來。
　　「給妳。」她開心而明媚地笑著，抱著正在著火的尾巴遞給於生。
　　於生：「……這玩意兒還能做飯用？！」
　　「能，控制好功率就行。勁大了能用來煉鋼，勁小了可以用來烤火。」
　　「……那妳先把它塞竈臺裏吧，燒壹鍋水。」
　　「哦，」胡貍點點頭，便抱著尾巴往鍋竈走去，不過剛走到壹半便又回過頭來，「恩公，要先把艾琳從鍋裏撈出來嗎？」
　　於生壹聽，趕緊扭頭看去，便看到渾身濕漉漉的小人偶正在手腳並用地往大湯鍋外面爬著，頓時就呆住了：「我去，妳啥時候掉進去的！？」
　　「就剛才胡貍擦火的時候，我壹走神就掉進來了……不準笑！不準笑妳們兩個聽見沒有！」
　　……
　　這是安穩的壹夜——久違的，平靜的，放松下來的壹夜。
　　！。
　　小紅帽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睡過壹覺了。
　　隨著成年的臨近，她的睡眠壹直在減少，到現在每天的睡覺時間已經縮短到了只有兩個小時左右，而在這兩個小時的短暫睡眠裏，她幾乎全都要在黑森林的恐怖與惡意中度過——她已經記不清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多久，黑森林的侵蝕混淆了她對時間的判斷，在做夢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的人生從壹開始就是這樣的。
　　但今天，她早早地便沈睡過去，然後便在壹連串輕快的、平和的夢境中起起伏伏著。
　　她隱約知道自己在做夢，她穿行在那些平日裏見過的景象之間，穿行在自己早年間的校園記憶裏，穿行在孤兒院的走廊與庭院中，她在淺夢中徜徉，沒有見到遮天蔽日的樹影，也沒有環繞在周圍的嚎叫，只偶爾會看到那些熟悉的、與自己親近的狼影，和自己壹同放松地走著。
　　而後，在不知第幾個夢境裏，她看到自己走進了壹條小巷。
　　那是老城區的某個巷子，有點眼熟，似乎不久前還去過。
　　她不記得自己是為什麼要去那裏，只看到自己帶著狼群在巷子中飛快走過。
　　她看到自己的狼發現了什麼，在前面不安地低吼，她看到自己快步走到小巷深處，看到壹個身影倒在地上，那裏有遍地的鮮血，還有壹副熟悉的面孔。
　　在夢境深處，小紅帽睜大了眼睛。
　　她看到於生靜靜地躺在巷子裏，死去的於生——胸膛破開壹個大洞，雨蛙取走了他的心臟。
　　壹時的驚恐與惶惑攥住了少女的心神，她在夢境中錯愕地站立著，看著那個熟悉的人早在很久以前便死在自己面前，而後忽然間，她又看到了那片夜幕森林，看到於生倒在實體-饑餓的襲擊下。
　　她看到血蔓延開來，蔓延到自己身上。
　　小紅帽猛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窗外天光已經大亮了。
　　壹個腦袋從上鋪探了出來，長發公主瞪著眼睛看著這邊，良久，她才不可思議地開口：「妳昨天睡了壹整晚！妳已經很久沒這麼睡踏實過了！」
　　小紅帽卻沒有開口，她仍舊只是喘著粗氣，過了許久才終於平復下來，眼神卻還是有點發楞。
　　長發公主註意到她的異狀，頓時緊張起來：「妳怎麼了？做噩夢了？還是……又進黑森林了？」
　　「……不，」小紅帽遲疑著，緩慢地搖了搖頭，「我只是……突然回憶起了壹些事情，壹些不敢相信的事情。長發，事情怪起來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