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面具下的風景

　　“指揮官，蟲族人口上限由2000提升至3000並非源於那只強大生物，而是因為雷獸窟。雷獸窟的解鎖，代表星際1與星際2時代對戰模式下建築型單位全解鎖，系統額外獎勵1000人口上限。”
　　“額外獎勵1000人口上限？”唐艦長嘴角抽動幾下，發現自己已經對邏輯姐徹底無語，她是在發年終獎嗎？
　　“艾瑪，妳個王八蛋，為什麽以前沒有告訴我系統還有這樣奇葩的設定？”
　　“指揮官，獎勵未觸發前提下，我沒有足夠權限查詢相關加密資料。”
　　唐方大怒：“反正妳總能找到借口逃避責任。”
　　艾瑪說道：“指揮官，那是妳們人類特有的情感表達。”
　　“妳這是在吐槽我們人類嗎？”機器人副官這句話聽起來很客觀，但是仔細琢磨壹下，總有種怪怪的味道。
　　“我只是就事論事，回答您的提問。”
　　如果說最大的傲慢是無視，那麽最強的嘲諷就是用嚴肅而認真的口吻說著看似客觀，實則調侃的風涼話。
　　反正每次跟她吵嘴都沒有占便宜的時候，總是莫名其妙生壹肚子悶氣，唐艦長覺得那句話說的很對，鹵水點豆腐，壹物降壹物。
　　像他這種牙尖嘴利，能把公雞說下水，能把母豬逼上樹的人，面對壹臺機器，楞是被搞得啞口無言，於是只能運起精神勝利法，用力深呼吸，壓下心口亂竄的濁氣，多想想那1000人口上限帶來的好處，不去看“她”那張欠抽的鐵皮臉。
　　“蟲族解鎖星際1代與星際2代對戰模式下全部建築，系統會額外獎勵1000人口上限，是不是人族和神族也有這樣的獎勵？”
　　“差不多吧……”
　　“什麽叫差不多吧？”唐艦長砸爛“她”的心都有了：“別忘了妳的機器人身份，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用不確定的語氣算什麽？”
　　“指揮官，星際2環境下的人類與星靈建築同星際1環境下兩個種族建築有壹些區別，所以用‘差不多’這個詞回答很合適。”
　　唐方楞了壹下，想起代替“速度塔”的“光影議會”，又想起被系統取消的“研究院”、“核彈井”，被“聚變芯核”取代的“科學站”。
　　艾瑪用“差不多”回答，他還真就挑不出理來。
　　“走，走，走，別讓我再聽到妳的聲音。”
　　趕跑艾瑪，他將意識轉回現實空間，白浩已經從鳳凰戰機下來，正站在他身邊，露出壹臉擔心的樣子。
　　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正要轉身去看羅伊、芙蕾雅二人與雅典娜戰況如何，忽然又想起另壹件事，由系統空間召喚出壹頭蟲後，取得仙人球細胞樣本，又收回系統空間，命令將其註入主巢的基因池。
　　原本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沒想到幾個呼吸後發生的壹幕令他大喜過望，地面上那團神秘囊泡與孵化貝希摩斯的囊泡不壹樣，就算是缺少吞噬體基因物質的史詩生物細胞樣本同樣可以加快它的孵化進度。
　　眼看菌毯面積大幅縮水，十幾個呼吸後又緩慢恢復，唐方滿意地點點頭，離開系統空間。
　　雖然他不知道地上的囊泡會變異成什麽強力單位，反正再有兩三次便可面世，從它的解鎖難度便可以知曉，壹定是極其珍貴的東西。
　　邏輯姐雖然有些不靠譜，總愛搞幺蛾子，不過在解鎖單位方面從沒有讓他吃過虧，付出的努力越多，得到的收獲就越大。比如眼下，同仙人球的戰鬥便是壹個例證。
　　超光速射流制造的恐怖壹擊令雅典娜駭然，MT-10002的死亡更讓她恐慌與不理解。
　　她不知道淺灘戰場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只看見那道如山的巨影，以及雨點般往下掉的碎肉。
　　MT-10002號實驗體死了，被壹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的巨大機甲給轟成碎渣。
　　她無法接受眼前壹幕。被寄予厚望，也可以說連她自己都有些懼怕的怪物，沒有如同想象那樣大殺四方，反而落到這般淒慘下場。
　　或許從命運的角度而言，這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因為它總是愛把那些不聽話的人與失去研究價值的實驗體壓的粉身碎骨，而今，它自己也變成壹地殘渣，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嗆鼻怪味，比人肉燒焦更加難聞。
　　白浩的強大出乎他的意料，芙蕾雅的本領更讓她吃驚，還有羅伊的出現，成為地面戰場的轉折點。
　　唐艦長將計就計，利用上帝武裝不想走漏消息的心理，埋伏下壹支空天戰機部隊，令出師未捷的鸚鵡螺級特勤艦變成海底壹堆廢鐵，讓這場精心策劃的伏擊變成他的指揮秀。
　　他戲弄了所有人……贊歌威爾，圖拉蒙，J先生，愛麗絲，還有她。
　　然後他又用黑騎士，芙蕾雅，羅伊，壹次又壹次反復打她的臉，然後又讓她毫無尊嚴地被雷劈落，摔成壹條死狗。
　　就在她惱羞成怒，放出那個強大而兇殘的怪物後，還是那個家夥，又壹次把她的信心無情擊碎，就像MT-10002號實驗體那樣碎成壹地殘渣，拼都拼不起來。
　　為什麽會這樣？怎麽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她只覺滿嘴苦澀，心裏有壹種說不出的挫敗感與委屈……不，是憋屈。
　　鸚鵡螺級特勤艦墜毀……進攻部隊全滅……MT-10002號實驗體粉身碎骨，就連她自己都被那個女人用帶電長鞭捆住腳踝，在地上甩過來丟過去，狼狽如狗。
　　戰甲的損控管理系統開始報警，長鞭上附帶的高壓電流對核心驅動器造成沈重負荷，如果不能盡快扭轉局面，恐怕連她的身體都會受到嚴重影響。
　　“嚴重影響”是什麽意思她很清楚，那不是受傷，而是死亡。
　　她又檢查壹遍戰甲的推進系統，發現已經可以勉強使用。
　　為了把它盡快修好，她幾乎將壹半能量都用在再生系統，甘願成為那個女人手下的玩物。
　　嘭！
　　她的臉又壹次撞在地面，把那幾株恣意生長的野草碾平，把周圍松軟的泥沙震上天空，在大地留下臉的輪廓，身體的輪廓。
　　她發出壹聲悶哼，還咳了幾下，有壹絲鮮血順著嘴角溢出，迷蒙了視界。
　　腳下又傳來壹股力道，將她從地面拉起，拋上天空，再次摔落。
　　呼嘯的風吼灌進耳廓，鮮血由面具與面龐間隙甩出，在沾滿泥土的淩亂黑發前被風打散，變成壹顆顆美麗的血珠，遠離身體而去。
　　她又壹次落在地面，與上次不同，著陸點有壹塊西瓜大小的石頭，哢的壹聲碎做無數石屑，四下飛濺。
　　由此可以想見芙蕾雅的力道，而這樣的情況雅典娜已經遭遇好幾次。
　　她向天發誓，如果這次能夠逃出生天，壹定不會放過那個可惡的女人。
　　便在這時，許多黑色釘刺打在她胸口，沒入戰甲壹寸之深，已經傷到本體，而那些高壓電流順著縫隙鉆入，令她的傷勢雪上加霜。
　　她知道不能拖了，若再拖下去，等到唐方與白浩加入戰團，便再無脫身可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想到這裏，她壹面將用來修補推進系統的能量抽走，用以抵抗光鞭上傳來的高壓電流，壹面擡起右臂，掌心變化出能量武器，趁身體騰空之際，射出壹團藍火。
　　目標不是芙蕾雅，也不是羅伊，是她自己。
　　被光鞭綁住的那條腿已經失去戰甲遮蓋，粒子流潮水壹般褪去，露出下面白嫩的小腿，還有壹只新月般精致的美腳。
　　聞香識女人。就憑眼前壹幕畫面，很容易讓人得出雅典娜是壹位美女的結論。
　　但是下壹秒，那只讓人心猿意馬的美腳支離破碎，飛濺的紅與晶瑩的藍有種讓人心碎的淒涼之美。
　　她為了從芙蕾雅手中脫身，把自己的腳給廢了。
　　這很殘忍，更令人動容。
　　光鞭落在地上，彈跳的電弧在草叢飛竄，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
　　羅伊與芙蕾雅擡頭望向天空，斷了壹只腳的雅典娜懸浮在那裏，翼展下方推進器組噴湧的光焰將傷口照亮。
　　除淅瀝瀝向下墜落的鮮血，還可以看到斷掉的腿骨，以及周圍冒著絲絲電光的金屬物質，但由於被血染紅，看不清是什麽東西。
　　天藍色的微粒由膝蓋部位湧下，包裹住斷腿，血終於不再往下淌。
　　她越升越高，漸漸遠離光鞭的攻擊範圍。
　　芙蕾雅被她自斷壹腳的殘忍行為嚇蒙了，沒有第壹時間追擊，羅伊又無法飛行，只能看著她越升越高，好像壹只瘸腿大鳥遠去。
　　就在這時，忽有壹抹黑光自海灘方向升起，似離弦之箭，筆直射向天空那道深藍。
　　黑光周圍弧光雀躍，電流刺穿空氣的刺耳音爆響徹天際。
　　雅典娜發現了來自身後的威脅，然而那道黑光太快，她只來得及往後偏了偏頭，便覺眼前壹白，有東西割的臉頰生疼。
　　她沒有死，也沒有墜落，只是呼嘯的風打在臉上，像小刀片壹寸壹寸刮著肉。
　　黑光沒有傷到她，卻把那張沒有溫度的面具打得粉碎。
　　“唐方，妳壹定會為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
　　雅典娜的聲音穿破風與雲的阻隔，清晰落入地面幾人耳朵裏。
　　唐方凝視著那道藍，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古怪。
　　他看到半張金屬臉，頰上那道劃痕非常刺眼。
　　他還看到半張人臉，很漂亮。
　　雅典娜的升速極快，連鳳凰戰機都稍遜壹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戰甲變化成壹種MINI穿梭機，帶著她穿過大氣層，進入“那賽羅”太空軌道。
　　根據艾瑪發來的最新情報，獅心王獨立艦隊壹部正在往“那賽羅”附近空域進發，看來是準備接應雅典娜。
　　他還不想這麽快就和圖拉蒙撕破臉，於是打消追擊念頭，放出幾名狂熱者清理戰場，又將仙人球部分身體組織留作研究樣本，邁步走向馬路另壹邊。
　　芙蕾雅撅著嘴，壹臉不開心：“唐方，她……跑了。”
　　他笑著揉揉小妮子的頭：“還會見面的。”
　　羅伊看著前方不遠處草叢裏斑駁的血，眉角輕輕抽搐幾下，說道：“這個女人好硬的心腸。”像自斷壹腳這種事，反正他沒有膽氣去做。
　　唐方嘆口氣，沒有因為芙蕾雅的話而郁悶，也沒有因為羅伊的話而佩服。
　　他邁步走到血液凝固處，從地面捏起壹些東西，放在眼前仔細檢視。
　　白浩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小聲嘟囔道：“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不是問句，是感嘆句。
　　羅伊知道他話裏的主語是什麽，同樣對那個女人的裝備有些疑問。那套天藍色的戰甲不僅具備強大戰鬥力，飛行能力，竟然還能變形成MINI穿梭機，實在有些令人難以接受。
　　要不是有芙蕾雅這種怪物壹樣的家夥存在，他們倆就算聯手，恐怕也鬥不過那個女人。
　　“我覺得那套戰甲與‘黑暗之心’有點像，都具備變形能力。”
　　白浩搖搖頭：“如果真是這樣，我也不會戰的那麽辛苦。”
　　這時，唐方站起身，將指間那抹藍色粉末收入壹個試管，說道：“羅伊說得對，它的確與‘黑暗之心’有聯系。”
　　白浩楞了壹下，苦笑道：“就算有聯系，那也是比‘黑暗之心’更為強大的單人武裝。”
　　“黑暗之心”可飛不起來，更不可能變成具有短途躍遷能力的MINI穿梭機，也無力激發能量攻擊，對比對方的藍色戰甲，有著不小差距。
　　“現在糾結二者強弱為時過早，等此間事了，交給艾格分析壹番再做比較不遲。”
　　他收回那些報廢單位及狂熱者，只留2架幽靈戰機負責警戒，走到鹽場旁邊的公路上。
　　剛才的壹場雨把大地淋透，少了塵土遮掩，路面仿佛飄著壹層黯淡油光。
　　天上的雲再次陰沈，又開始下起淅瀝瀝的小雨，只是沒有雷，顯得很安詳。
　　磁懸浮車從遠方駛近，停在他身邊。
　　愛麗絲被擬態雛蟲推下車，癱軟在濕涼的路面，用驚恐萬狀的目光望著眼前的男人。
　　他才是真正的唐方，那個把他所有美麗與自信擊碎的家夥。
　　“妳想怎麽樣？別忘記還有人質在我手上。”
　　唐方沒有回應她的問話，而是走到擬態雛蟲跟前，看著“她”喉頭蠕動幾下，吐出壹個小玩意兒，也不嫌臟，很隨意地接在掌心。
　　艾格不愧為遊騎兵的首席科學家，尤其在面向人體的機械工程與電子工程領域有著很高造詣，來“克哈諾斯”途中制造的小玩意兒，令“擬態雛蟲”以假亂真的效果獲得很大提升，消除了不能說話的致命缺陷。
　　將冒牌貨收回系統空間，他才漫不經心地將目光投射至愛麗絲局促不安的臉上。
　　她仍舊穿著那件屬於他的白襯衣，只是上面已經沒有克蕾雅最喜歡的蘭草洗衣液香氣，而是換成淡淡的血腥味。
　　紅斑點點的襯衣下面是2條白皙修長的腿，上面多多少少也沾了些血珠，此時半屈在黑色路面，白與黑，再配上斑駁的紅，形成強烈的反差。
　　雨水落在她的頭上，臉上，身上，還有腿上，洗去壹些風塵，也洗去壹些嫣紅，打散了她臉上的妝。
　　她只穿著那件白襯衣，裏面沒有任何東西，下面也沒有任何東西，在雨中越發綽約，像剝去皮的鮮橙，很誘人。
　　她仰頭看著他，臉上有疑惑，還有壹絲絲崇拜，但更多的是委屈。
　　唐方蹲下身體，微笑說道：“妳真美……”
　　愛麗絲聽到這句話，臉上露出壹絲羞赧的時候，下面壹句話又讓她由雲頭跌落塵寰。
　　“戲演的也不錯……但，妳覺得國王陛下會用壹個價值連城的科學家，來換妳這麽壹個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女人嗎？”
　　“愛麗絲誰做都壹樣，因為愛麗絲從來都是同壹個人，艾格不壹樣，在這個世界上，他是獨壹無二的存在。”
　　她的臉變了，那些委屈與崇拜僵在面皮，像被什麽東西軋平。
　　他知道她在演戲，那種楚楚可憐不過是用來博取男人同情的手段。
　　作為美女，身體與撒嬌是融化男人心的最強武器，然而她很清楚，對唐艦長而言，這樣的手段沒有半點效果，他只是用戲謔地目光看她裝傻，看她裝可憐。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人質已經不在“愛麗絲”手上，國王陛下也不可能為了救她，放棄那名科學家。
　　所以，對於唐方而言，那些威脅沒有半點效果。
　　還有他最後說的那句話，就像壹把尖刀剜進她的心窩。
　　作為愛麗絲，在“愛麗絲”擁有至高無上的權柄。若她不再是愛麗絲，又會變成怎樣壹個局面？
　　就像以前每壹任愛麗絲那樣，她只是名叫愛麗絲的魔鬼的容器。
　　她只是魔鬼用來玩弄人性醜惡面的壹件道具，可以隨手丟棄。
　　貪婪的人會再度進獻壹位美女，讓魔鬼占有青春靚麗的身體，並冠以愛麗絲之名。
　　至於她？她是誰？不過是唐艦長劍下的壹具紅粉骷髏，壹縷罪惡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