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愛國者

　　“咚，咚，咚……”就在福井純壹苦思不解之際，沈悶的腳步聲由背後傳來，緊接著，壹只冰冷的手鉗住他的脖子，如拎死雞壹樣將他整個人提起。
　　“唰。”馬潤甲的頭蓋翻開：“從看到妳的第壹眼起，我就知道，咱們會再次見面的。”
　　“是……妳！”
　　“對，是我。”周艾壹邊說，壹邊拖著他走向克萊門特跌坐之處。
　　唐方已經走到他面前，唐林與另壹名Ghost負責警衛工作，解決那些聽到風聲往這裏趕的特警與安全局特工。
　　“妳……妳們要幹什麽？我是星港特首……”克萊門特不過壹介文官，哪裏經歷過這樣的事，望著唐方手腕吞吐不定著幽藍光刀，說話都有些磕磕巴巴。
　　“為什麽？”唐方的問話非常簡短。
　　“我是‘洛基亞’特首，星盟高級官員，識相的快點放了我，不然……”眼見唐方沒有第壹時間動手，克萊門特穩住情緒，竟然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還順道整理了壹下扭擰的T恤。
　　“為什麽？”唐方耐著性子再次問道。
　　“妳們這樣做的下場是什麽，知道嗎？若是得知我出事，雅加達布爾海軍壹定會……”
　　唐方的臉已經陰沈下來，手腕幽能刃吞吐的幽焰跳動不休。
　　“咚，咚，咚……”周艾拎著福井純壹走到克萊門特面前，左手往前壹帶，福井純壹就那麽被她掐著腦袋提了起來，隨後，她右手往上壹抹，雪亮的蝴蝶刀在老福井脖子上輕輕刮過。
　　血！激射的鮮血！由上而下澆了克萊門特壹臉，如同從血池中爬上來的魔鬼。
　　“嗬嗬嗬嗬……”福井純壹被割斷的氣管向外漾出大團大團的血色氣泡，手腳劇烈抽搐，就像壹只被割斷喉嚨，將死未死的雞那樣使勁磴踏雙腿，雙目圓睜，恐懼而憤怒地望著血糊糊的克萊門特。
　　血還在飛，如同關不住的水閥。福井純壹的血淋濕了他的頭發，順著發絲淌下，蜿蜒出壹道道鮮紅，將特首閣下的名牌T恤染成壹件血袍。
　　“噗通！”克萊門特小腿壹抖，再次跌坐於地，視野所見壹片赤紅，濃重的血腥味往鼻孔裏直鉆。粘稠的血壹路歪歪扭扭，順著顫抖的上唇流進嘴裏，惡心感如同大海風暴壹波壹波湧上喉頭，又被他哽咽著咽下去。
　　最後，他又看了壹眼那個女人。自始至終，她的臉色都沒有絲毫改變，仿佛殺掉的真是壹只微不足道的雞，而不是壹個人。
　　太狠了，這個女人太狠了！她就是壹個魔鬼！
　　福井純壹的抽搐頻率越來越慢，臉色由紅轉白，瞳孔漸漸放大，最終歸於沈寂。他到死都沒有想明白，他為什麽就這麽死了，如此簡單，如此容易，如此平靜，如此渺小，如此卑微……被那女人壹刀割破喉嚨，失血而亡。
　　“我……我說……”克萊門特感覺下身濕了，因為身上的虛汗，福井純壹的血，當然，更多的是他自己的尿。
　　從剛剛那壹眼中，他讀懂了女子的想法。
　　他只要再敢啰嗦壹句，這個冷血的女羅剎將毫不猶豫地把他壹刀殺掉，就像對待福井純壹那樣。所以，哪怕上下牙關直打架，連舌頭都在哆嗦，他還是在口齒不清的狀態下說了。
　　原來這壹切都是福井純壹、克萊門特倆人的“愛國之舉”，唐方到底還是小看了這些政客的無恥程度。當然，星盟官員的無恥與蒙亞帝國的無恥還是有些區別的。
　　按照特首大人的話來講，早在晨星號壹進港，他們便被人盯上了，要知道壹般商人，乃至大壹點的商團、冒險隊，中小型海賊團，根本就不具備改造閃電蟒級這種最新型驅逐艦的能力。
　　後來，在自由貿易區的所作所為亦讓某些有心人暗暗惦記在心，就像事後在碼頭遭遇的希爾蓋，便是福井純壹用以打探虛實的奸細。
　　“漫遊者科技聯合體”與“伊賀實業”在星盟可是競爭對手，這樣做無可厚非。
　　只是，誰也沒想到二人的交易內容居然是伊普西龍遺跡，這項發現令所有心懷不軌的家夥蠢蠢欲動。
　　眾所周知，星港內有許許多多海賊團安排的眼線，流氓地痞們亦會將壹些有價值的消息賣給海賊們換些錢財。
　　於是乎，“雅加達布爾”周圍的小型海賊團無不望風而動，就等著痛痛快快幹他壹票了。
　　福井純壹作為“伊賀實業”的區域副總，怎麽可能與那些海賊壹樣，只著眼於十億星幣。在他眼裏，錢本身並無價值，而伊普西龍遺跡殘骸，就像彩票壹樣，是壹種賭博品，雖然也有機會壹朝暴富，逆襲白富美，畢竟概率很小。他真正在意的，是晨星號的改裝技術，唐方這些人能夠在動力系統做手腳，本身就說明了壹件事，他的團隊中具備壹名可以解構閃電蟒級驅逐艦的資深機械工程師。
　　而且，他還知道唐方這夥人絕非查爾斯聯邦壹系人馬，若是他們與查爾斯聯邦有交情，會把伊普西龍遺跡殘骸出售給“漫遊者”？憑主權國家的財力，區區10億星幣算什麽？
　　因此，福井純壹認為，唐方與他的船員們屬於流亡勢力，應該是在查爾斯聯邦立足不下去，這才逃到天巢星區避難。
　　要想從他們身上挖掘出有價值的東西，第壹個辦法就是交好唐方等人，可惜，“漫遊者”已經先下手為強，“伊賀實業”想要把他們挖過來，勢必要付出巨大代價，這顯然不合商人逐利的原則。
　　除第壹個辦法外，還有第二個辦法，用強！這個法子簡單粗暴，並且，只要計劃得當，比第壹個辦法更快速、安全、省工省力。
　　星盟政府方面懂得培植海盜勢力來對抗各主權國家安置於天巢星區的據點王公，這些政府靠優惠政策招安來的大型財團、企業又怎麽可能真的安分守己？
　　探險隊、傭兵、海賊團……諸如此類組織政府看不上，對於這些企業、財團來說，卻是有著極強的輔助效果。
　　像官商勾結，官匪勾結，商匪勾結這類事，幾乎貫穿人類整個發展史。
　　混跡於雅加達布爾恒星系統周邊海域的海賊勢力中，“食人魔”、“阿茲莫丹”、“幽影”這三個海賊團的後臺老板正是福井純壹，他利用“伊賀實業”的財力物力，暗地扶持這些小型海賊團，做壹些殺人越貨、黑吃黑的買賣，然後通過星盟的自由交易平臺、“伊賀實業”采辦單等官方業務進行漂白，達到惠及後臺企業的目的。
　　其實這樣的事並非“伊賀實業”壹家在幹，很多大型財團都有壹樣的手段，就連“漫遊者科技聯合體”都不例外。要不然，這些小型海賊團又怎麽可能在大、中型海賊團，據點勢力，星盟地方政府的重重壓迫下生存？
　　無法用商業途徑解決的問題，就用政治途徑，無法用政治途徑解決的問題，就用黑惡途徑。
　　按照福井純壹的計劃，不管是“食人魔”海賊團，還是“阿茲莫丹”海賊團，亦或“暗影”海賊團，控制住晨星號以後，克萊門特會受理“漫遊者科技聯合體”的營救請求，出動其心腹組織，洛基亞安全局所屬艦隊，壹舉攻入海賊老巢，解救人質。
　　不過，結果很悲傷，唐方等壹幹領頭者被窮兇極惡的海賊殺害，只有壹些老實本分，不諳反抗的技術人員存活下來，海賊們準備將他們賣給萬惡的據點勢力換取酬勞。
　　政府方面已經盡力了，但人死不能復生，活下來的人為了給同伴報仇，為了不再發生如此悲傷的事，他們決定加入星盟，成為軍隊的壹份子，用他們的知識、技能，來報效國家，造福人民。
　　至於晨星號嘛，不幸的是，他們已經被海盜賣掉，茫茫星空，無處尋找。
　　這便是福井純壹這位資深編劇想出的劇本，像唐方、周艾、克蕾雅這樣的頭目，自然是幹脆利落地壹刀殺掉，那些技術人員是要留給克萊門特撈聲望、政績的，晨星號最終會落入他的手裏，然後獻給“伊賀實業”。海賊團那些人嘛，弄幾個小蝦米頂罪，頭目們相繼放走，然後等待後臺老板註資，改頭換面再次來過。
　　這樣的結果，可謂皆大歡喜，人人滿意。不得不說，精明的商人其實都是好編劇。
　　唐方在聽完福井純壹的計劃後，不由的嘖嘖稱嘆。老狐貍就是老狐貍，這算盤撥的，那叫壹個精明。只是，他很奇怪壹件事，為什麽福井純壹要找政府聯手？“伊賀實業”獨自吃下晨星號與他所謂的“技術人員”不是更好嗎？
　　接下來，克萊門特的壹席話讓他大跌眼鏡，福井純壹這個地地道道的日本人後裔，“伊賀實業”創始人的老鄉，他……他媽的居然是星盟政府打入“伊賀實業”內部的奸細。
　　這些年來，星盟政府招安了壹大群財閥、商團組織在天巢星區落戶，要政策傾斜給政策傾斜，要地盤給地盤，要便利給便利，扶持起壹大批實力雄厚的企業。
　　此舉壹方面拉動了星盟的綜合實力，但是，從另壹方面來講，卻也制造出壹種隱性的混亂態勢。
　　在壹些大型企業的專屬恒星系統內，政府是允許他們配置壹定數量的私軍的。當然，私軍的裝備與人員必須企業自己想辦法籌備，並且要接受政府、媒體的監督。
　　對於農業、畜牧業、交通運輸業這類與民生相關的大型企業、組織而言，再怎麽武裝私軍，也不可能對星盟政府構成威脅。
　　可是像“漫遊者科技聯合體”、“伊賀實業”、“沃德重工”這類大型軍工企業，他們的私軍戰鬥力可是遠遠超越民生領域的商業團體。對這類企業，政府在私軍監督方面壹直抓得很緊。
　　不過呢，老話說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為了更好的在天巢星區立足，該類企業在面對政府監管上保持低姿態的同時，暗地裏卻積極武裝私軍。當然，這壹點並非體現在數量上，而是體現在質量上。
　　同型號的戰艦，就戰鬥力而言，軍工企業的私軍普遍優於政府壹般海軍。
　　這不禁令星盟政府十分惱火。立法系統多次組織聽證會，想要整理出壹份法案來規範各企業私軍水平，然而，由於星盟內部勢力眾多，且相互之間存在利益紛爭，在立不立法這個問題上壹直處於原地踏步的狀態。
　　站在各軍工企業方面來看待此事的話，政府與企業不過是合作關系，當初星盟的許諾算什麽？這時候要立法限制私軍，這麽幹不就是變相的卸磨殺驢嗎？企業方面已經按照規矩將私兵數量壓制在某壹限度，還想怎麽地？
　　星盟政府這壹行為受到很大的抵制，這些大型財團、企業之所以肯落戶天巢星區，為的是什麽？為的就是追求貿易、金融、生產等方面的自由，若是完全被星盟政府的法律法規束縛住，豈不壹朝回到解放前？
　　因此，感到威脅的各大型軍工企業團體進壹步加強了在武器開發、研究上的投入，只有獲得足以讓星盟政府忌憚的實力，方可決定自己的命運。
　　天巢星區局勢非常微妙，政府內部勢力龐雜，各大型企業設有私軍……在多方因素作用下，星盟幾乎在重演星聯當年的老路。
　　各大型企業積極研發新型武器，政府方面也沒閑著，各種間諜、細作、臥底，以不同方式，不同途徑打入這些企業內部，開始為星盟政府收集科技、商業、人事等方面的情報。
　　而福井純壹，便是星盟政壇主要勢力之壹，祖上為意大利駐天巢星區使領館官員的奧尼恩斯議員安插進“伊賀實業”的商業間諜。
　　別看福井純壹是個地地道道的日本人後裔，他卻實實在在是壹位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愛國者。他所做的壹切，都是以星盟利益為出發點。就像對待晨星號這件事上，既照顧了克萊門特，又照顧了星盟政府，還為“伊賀實業”獲得實際利益。
　　克萊門特得到了名望，說不定幾年後能夠當選為議會議員；星盟政府方面則會獲得寶貴的技術人員，形成對查爾斯聯邦的科技優勢；“伊賀實業”嘛，將會獲得壹艘經過改裝的閃電蟒級驅逐艦，這無疑會增加企業高層對福井純壹的信任度，以便他日後更好地竊取情報；另壹方面還會深化與“漫遊者科技聯合體”的矛盾。
　　壹石三鳥，好壹個壹石三鳥，唐方都開始拍手叫絕了。這些商人、政客打起主意來那才真叫壹個奸詐，自己跟這些老狐貍比，也不過就是壹點小聰明罷了。
　　然而，事情並未像福井純壹預料的那般發展，同樣也沒按唐方的計劃演變，那壹直同福井純壹唱對臺戲的約翰尼突然玩了壹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完全搞砸了前者的舞臺劇。
　　“雅加達布爾”海軍出動剿匪這件事別說福井純壹不知道，連克萊門特都被牛頓·貝爾蒙在鼓裏。於是乎，這場“殘酷的愛國劇”胎死腹中。
　　唐方等人被“雅加達布爾”海軍“順利”救回，約翰尼獻媚成功，進壹步加深了“漫遊者科技聯合體”與亞裔小子的關系。
　　好嘛，偷雞不成蝕把米，福井純壹怎麽能忍？牛頓·貝爾竟敢擺他壹道，特首閣下如何咽的下這口氣？之後，通過軍方渠道二人又搞到壹段晨星號與“食人魔”海賊團的交戰視頻。
　　伊普西龍護盾、反物質輔助推進器陣列……原來那壹艘200米級驅逐艦這麽強！
　　這也反映出壹個問題，為什麽“漫遊者科技聯合體”甘願費好大勁與那小子攀交情？恐怕，晨星號那夥人手裏握有價值不可估量的東西。
　　壹來為了泄憤，二來可以試探那小子的底線，三來嘛……作為星盟鷹派愛國者的克萊門特怎麽能放任不管？讓“漫遊者”這種不聽話的軍工企業順利獲益。之後，自然便是老掉牙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戲碼。
　　至於牛頓·貝爾嘛，他的職銜僅僅是“雅加達布爾”海軍副司令，上面可是還有壹個道爾頓·伊夫林壓著。是站在大義角度，高舉愛國旗幟，還是冒著資敵罵名，與“洛基亞”政府為敵，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當然，這裏畢竟是星盟，不是專制帝國，“以莫須有的罪名坑害外籍客商”這樣的事情壹旦傳出去，他克萊門特的政治生涯也走到頭了。不過，只要操作得當，應該不會出現太大問題。退壹萬步講，就算東窗事發，鋃鐺入獄，那又如何？他克萊門特做這壹切都是以星盟利益為出發點，是背負罵名，卻胸懷大義的真英雄！
　　克萊門特與福井純壹密會的時候，經常會自嘲自己是軍國主義思想，福井純壹會笑笑，說：“這才是純爺們。”
　　然而，讓克萊門特想不到的是，他這樣的純爺們，竟然被壹個女人給嚇尿褲子，還真是夠諷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