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內部動亂

　　拜倫的祖父是索隆帝國壹位貴族，當年因為得罪外戚集團遠逃星盟，而今，當年的外戚家族都已被現任皇帝連根拔起，大部分冤假錯案得到平反，其中自然包括拜倫的祖父。
　　“自從蘇魯帝國在‘索瑪爾’拍下的‘伊普西龍遺跡’失竊，‘迪拉爾’周邊地區便不怎麽太平，除艾伯特與白胡子的偵察艦外，蘇魯帝國據點勢力所屬艦只也頻頻出沒於阿亞洛斯-科普林-斯蘭達爾無人區，另外，黑珍珠、眼鏡蛇等海賊團也有壹些不同尋常的深空活動，而海軍方面卻是按兵不動，對哈林頓·哈裏斯的挑釁睜壹只眼閉壹只眼，好像故意要試探我們的反應。”
　　“在妳做客SNS電視臺公布生體戰艦的存在後，周圍勢力的異動壹度沈寂下去，或許是畏懼妳的能力，也有可能忌憚生體戰艦的存在，不過附近的雇傭兵團體與諸軍工企業的考察艦隊日漸增多，美其名曰深空調研，實則對‘迪拉爾’進行監視。”
　　“另壹方面，星盟海軍也壹改常態，開始向阿亞洛斯-科普林-斯蘭達爾無人區推進，表面上看成功逼退哈林頓·哈裏斯的據點艦只，緩解了‘迪拉爾’面臨的外部壓力，實際卻將邊防線與‘迪拉爾’連成壹線，成了星盟海軍壹個前線據點，我怕……如果日後政府方面根據戰時法令臨時收回‘迪拉爾’的使用權，我們根本無力反駁。”
　　“其實‘迪拉爾’內部也不怎麽太平，羅斯金漸漸彈壓不住‘啟明星藥業’的工作人員，謝裏登前幾天剛剛被手下職員打破頭，現在還躺在園區的醫務中心養傷。”
　　聽聞外部變故的時候，唐方壹直表現的很平靜，直至得知謝裏登受傷，不禁皺起眉頭，說道：“怎麽回事？為什麽壓制那些工作人員？”
　　拜倫嘆道：“比爾博姆這老混蛋，不僅停發工業園區所屬職員的薪水，連運輸補給品的船隊也被企業高層叫停，那些工作人員能不鬧事嗎？又因為這些人對‘迪拉爾’的形式最了解，我擔心放他們離開會泄露機密，因此，只能讓羅斯金、謝裏登加強管理……唉，簡直煩透了。”
　　說完，他忽然笑起來：“還好，眼下妳回來了，我也抽空歇息歇息，散散心。”
　　唐方嗤笑道：“妳倒想得開，壹甩手把這些事都推給我了。”
　　拜倫哈哈大笑道：“俗話說能者多勞，這壹攤子事都是妳自個兒惹得，我就是壹海賊，沒本事給妳擦屁股。”
　　唐方扭頭瞅了壹眼時刻表，見距離飯點還有壹段時間，起身吩咐負責地面通訊事務的工作人員聯系謝裏登與羅斯金，叫他們把“啟明星藥業”的工作人員集合到壹起，他有幾句話要說，然後便帶著克蕾雅與唐林離開中樞指揮室，由補給站機庫登上壹架穿梭機，往“克裏斯蒂爾”的工業園區駛去。
　　大約十幾分鐘，穿梭機降落在地面停機坪，三人由快速通道來到地下2層，羅斯金派壹位心腹接應，引著他們往園區最大的會議廳走去。
　　“啟明星藥業”在“克裏斯蒂爾”建造的工業園區占地面積不小，但是員工人數卻並不多，只有400多人，其中又分成好幾個部門，如安保、後勤、科研、運輸、生產等。
　　部門壹多，人員構成便有些復雜，對工作、薪資、待遇等方面的期望差異很大，年齡跨度與家庭背景也是如此，謝裏登與羅斯金很難照顧到每壹個人，於是便演變成眼下局面。
　　唐方在保全人員的陪同下進入會廳的時候，到場之人不過300出頭，謝裏登在壹些保全人員的護衛下坐在最上面的主席臺，他的表情很不自然，頭頂兀自纏著白色紗布，遠遠望去像虔誠的穆斯林。
　　下面亂糟糟的，議論聲與叫罵不絕於耳，前者源自科研部門的工作人員，後者源自壹些靠出賣體力謀生的年輕人，以及少數與謝裏登不和的“啟明星藥業”基層幹部。
　　最先註意到唐方的人自然是正對門口的謝裏登，看到這次禍亂的“源頭”，不管是表情還是目光都變得極為復雜。
　　不解，憤恨，懼怕，渴望，無助，委屈……種種情緒融合在壹起，非常清晰地表露出來。
　　有人聽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扭頭看向緩緩走進會場的唐艦長，壹時停止議論，忘記咒罵，近距離望著這位最近壹段時間名聲大噪的“晨星鑄造”當家人。
　　在電視上看是壹回事，實地接觸又是另壹回事。
　　電視上的他像許許多多的年輕人壹樣，有稚嫩的眉眼，清亮的嗓音，滾燙的熱血，或許最大的特別之處就是他與眾不同的經歷。
　　然而，當他真正出現在面前，壹步壹步走來的時候，壹股難以形容的壓力快速彌散開來，讓人不自覺口幹舌燥，像有壹塊巨石堵在胸口。
　　空曠的會廳有些壓抑，氣氛變得很詭異，剛才叫囂激烈的基層幹部壹個個跟被人捏住喉嚨壹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睜睜看他不疾不徐走上主席臺，來到謝裏登身邊坐下，然後壹臉擔心的問他頭好點沒，這段時間受苦了。
　　這壹幕叫人更加難受，明明空氣中蕩漾著濃重的殺機，仿佛誰敢在這時候說話，他會毫不猶豫壹槍幹掉，偏偏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是那麽輕緩，劇烈的反差讓人感覺渾身不自在。
　　與此同時，門外再度傳來壹陣雜亂無序的腳步聲，中間夾帶著羅斯金的呵斥，讓他們收斂壹點，這次組織會議的不是謝裏登，也不是拜倫，而是“晨星鑄造”的主事者唐方。
　　壹些年輕人聽後收斂許多，因為榜樣總是讓人尊敬的，唐艦長在“巴比倫”的所作所為完美的詮釋了什麽叫“有擔當的男人”，年輕的姑娘可能喜歡他的錢，他的故事，他的作風，但是作為男性，卻更敬佩他的善良、堅強與勇敢。
　　不過……唐艦長不是花花鈔票，所以，他無法討好每壹個人，幾名走在最後的基層管理人員依舊罵罵咧咧，說著不中聽的臟話與牢騷。
　　他們都是通過裙帶關系進入“啟明星藥業”，成為技術含量不高的基層管理人員，有的甚至與董事會的人沾親帶故，派駐他們來此不過是混壹點資歷，以便上面的人提拔。
　　誰能想到“迪拉爾”發生這樣的變故，原本與“啟明星藥業”壹條心的拜倫突然改投“晨星鑄造”，並用500艘戰艦將“拉克西絲”周邊區域封鎖，工業園區被孤立，連功員工們與外界的通訊都受到管制與監控，如此生活不亞於關禁閉，這些從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習慣的公子哥兒們難免怨氣沖天，打算等唐艦長回來後好好跟他算賬。
　　在“巴比倫”SNS電視臺的訪談節目中，唐艦長當著全星盟的人說“啟明星藥業”救了他壹命，還說雙方是合作關系。
　　既然比爾博姆董事長是他的救命恩人，那還有什麽好顧忌的？作為在董事會有背景的未來企業高層領導，他們需要壹個說法，唐艦長必須當眾道歉，不然，別怪他們發動在“啟明星藥業”高層的人脈，給“晨星鑄造”下絆子。
　　要知道這裏是星盟，在自己門口還能讓外鄉人欺負？
　　唐艦長現在在民間的聲望很高又如何？商業領域靠的可不是人望，而是實力，如今“晨星鑄造”依附在“啟明星藥業”旗下，就必須學著尊敬壹點，老實壹點。
　　如果說唐方在“巴比倫”SNS電視臺發表講話前他們對於拜倫統帥的艦隊還有幾分畏懼，那麽訪談落幕後，便再無顧慮，比如謝裏登頭上的傷，便是他們的傑作。
　　“唐方，妳必須為拜倫幹的那些事作出解釋。”
　　壹名30歲左右的白人叫囂道，隨同話語壹並噴出的還有濃烈的酒氣，熏得會廳後面幾排員工頻頻皺眉，卻不敢多說什麽，因為他叫胡誌雲，是“啟明星藥業”大股東之壹阮廷文的遠方親戚。
　　“對，妳必須給我們大家道歉。”後面有人聲援，壹個五短身材，獐頭鼠目的印度人。
　　他看起來很猥瑣，心眼兒卻不少，他說讓唐方向大家道歉，這裏的“大家”指代會廳內所有“啟明星藥業”的員工。
　　壹句話綁架了會廳絕大多數人的意誌，把主席臺上的人推向“大家”的對立面。
　　此人名叫施哈德，胡誌雲的死黨兼軍師，沒有什麽高層背景，不過精於阿諛奉承，為人陰損刻薄，小聰明壹籮筐。
　　對於“迪拉爾”局勢，他其實遠比大多數人看的透徹，雖然唐方在SNS電視臺壹再強調“晨星鑄造”與“啟明星藥業”的合作關系，但是對比拜倫所轄艦隊這些天的所作所為，還是讓他從中嗅出壹絲陰謀的味道。
　　有句話叫“文人相輕”，還有句話叫“同行是冤家”。
　　他自認為是壹個聰明人，毫無疑問，唐艦長也是壹個聰明人。
　　他們倆都是聰明人！
　　但……唐艦長憑著壹點小聰明幹出許多大事，闖下偌大名頭，收獲如許家業。
　　而他呢？同樣是壹個聰明人，卻只能屈居企業基層，對胡誌雲這樣的紈絝子弟溜須拍馬。
　　這樣的差距，這樣的落差，讓他怎麽能忍，於是，嫉妒的情緒在靈魂深處泛濫，像洪水壹樣淹沒理智，吞噬作為聰明人的自知之明。
　　會廳內壹些在職場上混跡多年的行政管理人員臉色變得不怎麽好看，很多人都明白壹個道理：“縣官不如現管”，不管唐艦長在SNS電視臺說的那些話是真話也好，是假話也罷，眼下激怒他絕沒什麽好果子吃，畢竟人家手裏有槍。
　　壹名後勤主管憤而罵道：“施哈德妳個狗X的，自己找死幹嘛拉我們做擋箭牌。”
　　最後走進會廳的羅斯金面沈如水，倘若不是這麽多人在場，早就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了。
　　幾名安保人員忍不住低聲咒罵：“兩個王八蛋，恩將仇報的狗東西。”
　　作為羅斯金的貼身下屬，他們很清楚唐艦長到底做過什麽，如果不是“晨星號”，查爾曼早就把“克裏斯蒂爾”夷為平地，如果不是唐方，園區內的所有人恐怕都已成為“太歲”的食糧。
　　當然，這些事情普通員工並不知情，因為謝裏登與羅斯金命令他們誰都不要說。
　　人群中壹個年輕人說道：“我們要壹個說法。”
　　還有人站起來說道：“道歉，妳必須道歉。”
　　朝堂上有黨閥，社會上有團體，就連壹個行當，乃至企業，照樣有小圈子壹說。
　　既然胡誌雲敢露頭，施哈德敢幫腔，那便壹定有人搖旗吶喊，煽風點火。
　　事情變得棘手起來。
　　會廳內的人分成四派，壹派對唐方與拜倫口誅筆伐，罵謝裏登、羅斯金為走狗。壹派手足無措，不知如何站位，應該幫誰。還有壹派眼觀鼻鼻觀心，對外界的事情充耳不聞。
　　最後壹派主要是由羅斯金所轄安保人員構成，他們為唐方與拜倫辯解，卻被胡誌雲、施哈德等人罵做吃裏扒外的走狗。
　　謝裏登看著下面鬧哄哄的人群，屁股扭來扭去，如坐針氈。
　　他想說話，但又不敢說話，尋思著萬壹再被打破頭，可就不是縫幾針裹幾圈紗布的問題了，搞不好小命都得搭上，於是扭頭望向身邊穩坐如山的唐艦長。
　　傳命令召集園區工作人員的是他，坐下後壹言不發的還是他，這小子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
　　謝裏登搞錯壹件事，唐艦長沒有打鬼主意。第壹，為這些人不值得。第二，太費腦力。第三，沒必要。
　　他只是在感慨，星盟議會那些老家夥是不是也像下面的人壹樣天天撕逼，天天打口水仗。
　　“妳不做點什麽嗎？”謝裏登指指自己腦門上前前後後纏了5圈的紗布，說道：“再吵下去又要打起來了。”
　　“打就打唄。”唐方說道：“好久沒看人打群架了。”
　　謝裏登：“……”
　　“妳是認真的？”
　　“對啊。”
　　壹道陰影從半空飛過，是壹只黑皮鞋，右腳的，很新卻很臭，啪的壹聲蓋在謝裏登臉上。
　　果然打起來了！
　　噗通，謝裏登跌在地上，對唐艦長怒目而視。
　　唐方無視他憤怒的目光，起身朝臺下走去。
　　胡誌雲、施哈德壹夥兒人已經與羅斯金的手下鬥在壹處。
　　壹邊是園區領導，壹邊是安保人員，雙方打鬥能力明顯不在壹個檔次，但是由於二者地位迥異，羅斯金那些手下根本不敢下狠手，投鼠忌器，被胡誌雲的人利用手中金屬制品追的滿會廳亂竄。
　　很快，壹名安保人員被棍棒打破頭，鮮血順著鬢角淌下，染紅整個右臉。
　　另有壹名安保人員被打倒在地，施哈德帶著幾人壹擁而上，拳腳雨點般落在他的身上。
　　羅斯金的手往右腰摸了好幾回，仍是不敢掏出手槍，因為這些人他壹個都惹不起，企業賦予他配槍的權力不是讓他用來對付員工的，不然，星盟政府會從重追究他的刑事責任。
　　他沒有拔槍，唐方幫他拔了。
　　他沒膽開槍，唐方幫他開了。
　　打得不是別人，正是胡誌雲，因為他是帶頭鬧事的人，也因為他正從兜裏往外掏東西，從外形看，那同樣是壹把槍。
　　嘭，槍聲響徹整個會廳。
　　胡誌雲倒下去，腦漿在地上塗成壹片，呈放射狀飛濺的血竄出十數米，染紅會廳的地面、座椅，還有某些人的臉。
　　羅斯金的配槍很不錯——“獵食者III”，星盟國家安全局特工專屬配槍之壹，口徑大，威力足，以致胡誌雲的腦袋像壹顆十層樓墜落的西瓜，紅瓤白皮煞是鮮艷。
　　現場壹片死寂，絕大多數人是嚇得，還有壹部分人是驚得，誰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幹脆，這麽狠辣，這麽不計後果，用如此殘酷的手段對付“啟明星藥業”壹位基層領導，壹位有高層背景的基層領導。
　　直到這時，壹些人才想起眼前這個年輕人並不僅僅是壹名商人，他原來的身份是蒙亞帝國基層士兵，後來加入加西亞反抗軍，見過大陣仗，更殺過不少人，想那胡誌雲只是壹名紈絝子弟，在他眼裏不過是蟑螂壹樣的存在，跳來跳去惹得他生厭，壹腳下去自然粉身碎骨。
　　鬧事的員工全部楞在原地。
　　胡誌雲死了，就躺在前面，鮮血淌滿壹地，那就是他們的榜樣。
　　施哈德兩腿打顫，神色茫然地望著那具屍體，最後壹咬牙，從懷裏掏出壹把手槍，抵在身邊壹名安保人員的頭頂，威脅道：“把槍放下。”
　　他知道唐艦長既然敢殺胡誌雲，就壹樣敢殺他，所以，本著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念頭，索性提前掌握主動權，逼唐艦長就範。
　　會廳的動亂雖然停止，但火藥味卻變得更加濃烈，因為胡誌雲的死亡，也因為施哈德的拼死壹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