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禮物

　　他剛剛從凱南·魯伯特的葬禮上回來，然後在助理的提醒下打開電視，全程目睹了唐艦長登陸後的所作所為。
　　沈默許久，這位已經在“巴比倫”浸淫30多年的老人長嘆壹聲，自言自語道：“好可怕的年輕人。”
　　絕大多數政客都認為這是唐方刻意所為，那是壹個能夠把握時機，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資源來達到自己目的，並精於演技，擅長利用他人感情與思想的男人。
　　只有唐方知道整件事從頭到尾除去壹開始報復之前哄擡礦物價格那些礦產商的話語外，後面的壹系列事件大多都是誤會。
　　比方說給加登工作這件事，他壹開始的想法很單純，給他壹份工作，為Ghost處理掉那2名狙擊手贏得時間，順便在媒體面前維持住自己的光輝形象，可哪裏想到加登並非尋常失業者，而是來自蒙亞帝國的偷渡客，從某種程度來講兩人是老鄉，然後聽說因為亞當政府的“工商戒嚴令”致使大量蒙亞、蘇魯籍勞工失業，考慮到“晨星鑄造”的實際情況，覺得是壹個很好的機會，這才給他7天時間去聯絡那些失業者。
　　他又不是算命先生，曉陰陽懂五行，能掐會算，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
　　他真的很冤枉！
　　當然，這話他不會對任何人說，爛在肚裏最好。
　　……
　　出站口遙遙在望，隱隱約約有調度系統的航班提示音傳來，橫梁上巨大的原子鐘不知疲倦地變更讀數，腳下平臺速度放緩，唐方幾人邁步走出。
　　人造太陽灑下和煦的光芒，有微風輕撫面頰。
　　周圍零星站著壹些記者，努力用手中的攝像器材記錄下這壹刻。
　　不遠處有壹些行人路過，有的看到唐方幾人停下腳步，發出壹聲輕嘆，有的只是盯著他看了壹會兒便再次動身上路。
　　對面的街區壹片平和，沒有警車嘯聚，也沒有救護車駐足，跟以前無數個清晨壹樣，安靜中透出些許生機，這座龐大的空中都市正在慢慢蘇醒。
　　通過服務終端喚來壹輛中型出租車，幾人魚貫而入。
　　司機應該是認出唐方的身份，臉上的表情有些精彩，驚訝與惶恐融匯在壹起，直到唐林在他耳畔大喊壹聲：“開車，去‘威尼斯’”，這才醒悟過來，在駕駛輔助系統界面設定好目的地，眨眼遠去。
　　因為剛才跟加登談話的過程中，偵測器已經掃描過出站口到“威尼斯”酒店的行駛線路，沒有發現什麽潛在威脅，這使得唐方心下稍安，有功夫思考Ghost傳回來的最新情況。
　　他並沒有讓Ghost殺掉那兩名狙擊手，而是實施打草驚蛇，然後尾隨調查的作戰方針，以便搞清楚到底是誰，那麽迫切的想要他的命。
　　根據Ghost傳來的最新情報，那兩名隱藏在出站口對面高樓中的狙擊手並非來自同壹勢力，其中壹人得知偽裝被人識破後撤退至街區壹間日用品倉庫，通過觀察周邊環境，發現未被追蹤，於是利用通訊設備與他的後臺老板進行了壹次短暫的通話。
　　由艾瑪截獲的音頻數據分析，這名狙擊手來自星盟共和黨所轄勢力，這次埋伏在出站口對面大樓並非想要唐方的命，只是想制造點騷亂，給當下如火時局澆點熱油。
　　而另壹名狙擊手比起前者要謹慎的多，在逃離大廈後並未第壹時間與上線進行聯絡，而是駕駛壹輛磁懸浮車向北方逃竄。
　　如果換成別的什麽人，或許無法不聲不響的實施追蹤，但不幸的是，他的對手是唐艦長。
　　在城市建築與幻象蒼穹之間，壹架隱形戰機正悄無聲息的向北穿行，不管是官方雷達預警中心，還是單純的人眼，都無法偵測到它的存在。
　　唐方從來不是壹個大度的人，殺掉狙擊手泄憤？這還遠遠不夠，某些人總要為這次暗殺付出代價，因為他們讓芙蕾雅傷心了，還有……右臂的槍傷真的好痛。
　　……
　　大約20分鐘，出租車停在“威尼斯”酒店門口。
　　幾人由車艙下來，老科裏準備付賬，司機卻說什麽不收，僵持片刻只得作罷，道聲：“多謝”，然後目送出租車消失在街角。
　　唐方並未第壹時間走進酒店，而是站在花囿旁邊望著不遠處的機動車泊位沈默不語。
　　那裏什麽都沒有，唯壹的色彩便是混凝土路上的壹片焦黑，顯得很是冷清，就像山丘背陽面的孤墳。
　　日前，載有24名海隼突擊隊員的車輛就是在那兒起火爆炸，而凱南·魯伯特也是在那兒被崩飛腦殼，慘死當場。
　　很多人懷疑是他幹的，甚至連克蕾雅、白浩等人也這麽認為，只有唐方心裏清楚，事情根本不是這麽簡單，幹掉凱南·魯伯特壹夥的並非別墅內負責保護克蕾雅等人生命安全的Ghost，而是另有其人。
　　他不知道是誰幹的，什麽要幫他解決掉這個隱患，要知道艦長大人壹路走來得罪的勢力不少，而盟友卻只有拜倫的“阿波羅”海賊團。
　　共和黨的人？他們沒理由這麽做，凱南·魯伯特的死於他們而言毫無意義。
　　芙蕾雅看他望著空蕩蕩的停車位出神，好奇地拽拽他的衣角，疑惑道：“唐方，妳在看什麽呢？”
　　唐方聞言醒來，隨口回道：“看鬼。”
　　“鬼？”小丫頭往他身邊靠近幾分，壹臉害怕的樣子。
　　唐方莞爾壹笑，抓過她的小手，跟在老科裏身後往酒店前門走去。
　　芙蕾雅壹邊往前走，壹邊往後瞧，盡管臉上掛著悸色，目光裏卻更多的是好奇。
　　她看了又看，心中不解，明明什麽都沒有，唐方說的鬼在哪裏？為什麽看不到？
　　……
　　唐方的回歸讓前臺壹陣雞飛狗跳，值班的女接待直勾勾盯著他的臉，好像上面長了壹朵好看的玫瑰花，這使得辦理退房手續的客人很不高興，直至他們看清耳後掠過的那張側臉，下意識發出壹聲驚呼。
　　休息區喝著早茶的名流們紛紛停下動作，安靜的看他走過前臺，然後像清晨林間的鳥雀那樣，嘰嘰喳喳，小聲議論起來。
　　幾人的到來仿佛在寧靜的夜空點燃壹串焰火，霎時間五彩斑斕。
　　唐方、唐林等人毫不在意，倒是白嶽顯得極為興奮，跟女招待揮揮手，與男客點點頭，搞得別人滿臉茫然，想不起何時何地見過他這號人物。
　　不壹會兒，由建築後門走出，再次踏上那條光滑平整的青石板路，走過小橋流水，行至別墅區，推開院門，唐方的腳步驟然加快，轉眼來到檐下，伸手推開房門。
　　客廳壹片安靜，咖啡濃郁的香氣從廚房飄出，克蕾雅坐在沙發上，手裏抱著壹本《戰爭與和平》，輕輕翻動書頁。
　　白浩與羅伊隔幾而坐，中間放著壹張棋盤，上面有車馬炮象、將帥士卒，赫然是壹副中國象棋。
　　聽到門響，克蕾雅輕輕擡起頭，眼中似有朝陽出海，漫出壹片金黃。
　　白浩的手停在半空，掌心“車”子啪的壹聲落在棋盤上，嚇了羅伊壹跳。
　　克蕾雅放下那本扉頁十分樸素的書，從沙發上走下來，嘴角漾出壹抹笑，像原味的珍珠奶茶：“妳回來了。”
　　聲音很輕柔，很溫暖，如同許許多多迎接丈夫歸家的妻子那般，不過下壹秒，她的聲音變得凝重起來，問道：“妳的胳膊……”
　　“放心吧，沒什麽大礙。”唐方咧著嘴脫下伯爵大人送給他的西裝交給克蕾雅，順勢召喚出壹名護士MM，問道：“這幾天怎麽樣，沒出什麽狀況吧。”
　　姑娘壹面將他那件西裝掛上衣帽架，壹面遲疑說道：“壹切都好，就是小蕓，幾天沒出去快憋瘋了。”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因為護士MM正用醫療器械從唐方右臂傷口處取出壹枚塗滿鮮血的彈頭。
　　這時，白浩與羅伊兩人已經從衛生間端來水盆與幹凈的毛巾。
　　從“阿爾凱西”動身前，唐方曾提前跟他們打過招呼，告訴白浩無需去碼頭接機，於是幾人只能待在別墅靜候他歸來，因為沒開電視，自然不知道碼頭發生的槍擊事件。
　　好在大家都知道他的能力，看著快速愈合的傷口，齊齊松了壹口氣。
　　克蕾雅拿起毛巾在盆裏蘸了蘸，用力擰出水分，將傷口四周的血漬擦洗幹凈，然後摸摸復原如初的皮膚，終於露出壹絲微笑：“真的好了。”
　　芙蕾雅心中大石落地，用力拍拍胸口，許是走的有些累，壹下子撲倒在沙發上，像條沒有骨頭的軟體蟲扭來扭去。
　　門聲又響，檢查完四周環境的唐林、老科裏、白嶽三人魚貫而入。
　　白浩、羅伊倆人楞在原地，唐林、老科裏自不必說，最後那個五大三粗，壹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模樣的家夥又是什麽來頭？
　　看到兩人臉上的錯愕表情，唐林笑著解釋道：“他叫白嶽，是個……嗯，有思想，有覺悟的莫裏斯奴。”
　　白浩、羅伊倆人臉上的錯愕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更加濃厚，因為唐林的話邏輯有問題，莫裏斯奴什麽時候同思想、覺悟這兩個詞攀上交情了？
　　那邊克蕾雅的手微微壹顫，沒有把水盆端穩，險些灑了壹地。
　　唐林自然知道他們心裏在想什麽，正打算跟3人分享壹下在“阿爾凱西”的見聞，便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壹聲門響，唐蕓似壹陣風般撲進唐方懷裏，喊道：“哥，妳回來了。”
　　“嗯，回來了。”
　　唐方揉揉她的頭，惹得丫頭片子壹陣亂晃，好像在抗議大哥還把她當小孩子看待。
　　“哥，我可是很聽話呢，老老實實在房間裏憋了大半個星期，哪兒都沒去。”
　　唐蕓覺得很有成就感，然後很孩子氣的說了壹句話：“哥，我的禮物呢？”
　　唐方哭笑不得，這丫頭片子剛才還裝腔作勢，壹副“我翅膀硬了，可以飛了”的叛逆模樣，喘口氣的功夫就露出狐貍尾巴現了原形。
　　“這時候應該到了吧。”
　　他這正想著，門口鈴聲響起，監視器屏幕現出兩張表情緊張的人臉，從他們所穿制服上看應該是酒店員工。
　　“羅伊，去接壹下他們，應該是碼頭方面運來的行李。”
　　“哎。”半大小子答應壹聲，推門走出，轉眼工夫拎著兩個大箱子走進客廳。
　　恰在這時，阿羅斯、豪森、丘吉爾三人亦聽到客廳動靜，從二樓走下來。
　　豪森惺忪雙眼，明顯昨晚沒睡好，唐林打趣問他是不是白天文明不精神，晚上精神不文明，體力消耗太大，這才壹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丘吉爾告訴他這壓根兒沒可能，因為艾爾瑪已於日前離開，除非豪森大爺“自我耕耘”，否則，他想不文明都不行。
　　豪森怒目而視，唐方卻是盯著丘吉爾的臉註視大半天，嘴裏迸出壹句話：“我看未必。”
　　這話說的非常隱晦，壹般人很難搞明白各種深意，火炮手楞在原地，咂摸好半天，才慢慢體會到艦長大人在險惡用心，於是很憤怒地喊道：“唐方……妳這個……”
　　他話才說壹半，眼前黑影閃動，壹個黑黝黝的事物已經砸過來，下意識往前壹撈，沈甸甸的好不贅手。
　　原來是壹把槍，古董級別的老舊左輪槍，奇怪的是它有三根槍管，表面花紋繁復，呈品字形分布，後面的彈巢體積也格外巨大，載彈量比壹般的左輪槍要多好多。
　　如果是對槍械歷史有些研究的人壹定會認出它的身份——“三頭犬”，200多年前壹位槍械設計師精心打造的特色手槍，能夠壹次射出3枚子彈。
　　於實戰而言這槍很雞肋，不過沒有人傻到真的把它當成壹把槍對待。
　　比起殺人工具，它更像是壹件值得收藏的工藝品。
　　丘吉爾是壹名火炮手，向來喜歡槍炮，晨星號上他的房間裏堆滿了各式各樣造型獨特的槍械，從他劇烈變化的面部表情來看，顯然琳瑯滿目的槍架上沒有這把“三頭犬”。
　　唐方告訴他，這是伯爵大人的藏品。
　　火炮手覺得艦長大人實在是太可愛了，且不要說揶揄他，就算擼起袖子給他兩巴掌，也會笑呵呵的應壹聲：“爺，沒硌到您的手吧。”
　　他有禮物，自然別人也有。
　　阿羅斯得到兩盒精裝雪茄，專供菲尼克斯帝國皇室享用的特級品。
　　豪森從大皮箱挑出三五瓶酒，然後笑得合不攏嘴，直到唐方告訴他，裏面只有壹瓶是給他的。
　　這話很傷人。
　　給格蘭特的禮物是壹塊表，樣子很簡單，所謂“大繁至簡”，唐方覺得他壹定會喜歡。
　　白浩與羅伊也不例外，壹把寒光湛湛的匕首，還有……壹件電動剃須刀。
　　白浩摸著那柄匕首很得意，因為這代表著艦長對他的肯定，像匕首那樣鋒利。
　　羅伊拿著剃須刀很茫然，還是電動的，他看著可敬可愛的唐大哥，認真地等待壹個解釋，這東西跟匕首的意義差距太大，而且，短時間內他用不著。
　　唐方花掉壹杯茶的功夫想了想，拍拍他的肩膀說：“我是壹個實用主義者，所以，希望妳以後也是壹個誠實穩重的人，就像電動剃須刀那樣可靠。”
　　唐林壓抑著心頭的笑意，努力再努力……好吧，他還是笑出聲來。
　　誠實？穩重？就憑大哥在“阿爾凱西”幹的那些事，“誠實”這個詞跟他就像牛郎與織女，壹年最多碰壹回面。
　　羅伊覺得唐大哥說的很好，唐林的笑聲很刺耳，所以他對艦長的弟弟怒目而視，像壹只忠誠可愛的西班牙吉娃娃。
　　唐方對女人們的愛好沒什麽研究，唐林壹樣，老科裏也不是什麽把妹高人，至於白嶽這種哲學界奇才，他更多的時候會思考女人是壹種什麽動物，腦回路怎麽跟男人不壹樣，於是只能隨意挑了些衣物與飾品。
　　對克蕾雅而言，穿戴都是次要的，唐方能平安回來就是最好的禮物。
　　對唐蕓而言，那些塗上五顏六色的彩漆，拼成各種圖案的貝殼很新鮮，仿佛可以聞到大海的味道。
　　瓔珞與玲瓏更加不會嫌棄什麽，唐艦長這樣的人物能想著她們，特意從“阿爾凱西”為她們帶回禮物，這件事本身就是最最珍貴的禮物。
　　將別墅內眾人禮物分完，唐方又吩咐白浩從包裏取出三樣東西。
　　兩瓶純中式工藝釀造的白酒，壹條好看的采貝項鏈。
　　“阿羅斯，妳跟丘吉爾帶上這2瓶酒去找壹下康納·拉斐爾，就說我已經從‘阿爾凱西’回來，只因為要在酒店等壹個人，壹時片刻無法走開，不能登門拜謝，請他見諒。”
　　康納·拉斐爾是壹個很有正義感的老人，不惜為他得罪星盟政府，表達壹下謝意自然應該。
　　“瓔珞、玲瓏，妳們帶上這串項鏈去夏洛特小姐那壹趟，向她轉達我的謝意。”
　　四人答應壹聲，拿著東西走出別墅。
　　因為如今盯著他的人太多，外面形勢很不好，因此，除阿羅斯、丘吉爾等人外，另有4名Ghost與偵測器壹並跟在他們身後暗中保護，以免出現什麽危險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