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我會怕？

　　下午，監獄接待室。
　　“妳這幾天住的宿舍，幹凈的原因已經查清楚了。”燕雨道。
　　“怎麽說？”陸令確實有些好奇。
　　“都是老農等人打掃的，”燕雨道，“自從聽說要監控檢修，就提前存了很多錄像，我們查了妳這個宿舍三個月以來所有的錄像，發現這個宿舍壹直有倆人在打掃衛生，而且非常認真。壹個是老農，另壹個也是妳之前懷疑的那個人，這個人也參與了這次哄搶象棋的行動。”
　　“所以，打掃衛生，也是他們救贖的壹部分？”陸令問道。
　　“應該是這樣，每天，讓他們加深壹些想法。”燕雨也懂壹點心理學的東西。
　　“懂了，”陸令聽明白了，“有點像《肖申克的救贖》裏，安迪最後留給典獄長的那句《聖經》裏面的話，‘得救之道，就在其中’，每天的勞作，是老農等人的救贖內容。”
　　這就有點像和尚每天都要掃地壹般，這本身就是壹種修行，時間久了能靜心節欲。
　　這些被洗禮的人，他們本身就是覺得自己有罪，覺得自己該死，本身就是想要救贖，讓這些人消耗大量的精力去打掃衛生，這不斷洗腦的過程。
　　“嗯，除了這個宿舍之外，別的比較幹凈的宿舍也是這個原因。”燕雨強調道。
　　“那行，我知道了，妳們忙，我還要回去壹趟。”
　　“妳啥時候出來？”
　　“再等幾天，等檢察院和監獄的其他領導都隔壁滿七天進來，我和他們交接壹下，就可以出去了。”
　　“行吧，妳去忙妳的吧。”
　　陸令點了點頭，轉身回了監獄。
　　目前，陸令已經把部分問題人員送了出來，包括壹些有問題的囚犯。
　　囚犯出監獄是很麻煩的，需要多層審批，而且每個人都需要至少四名警察押解，所以這個過程並不是那麽簡單，燕雨甚至感覺到了阻力。這股阻力不能說明面上存在，但燕雨總感覺，這事重視程度應該進壹步提高才對。
　　犯人們被直接送到了看守所，其他人被送到了留置室。
　　這樣壹來，監獄裏力量非常虧空，領導開會研究，由白斌負責目前監獄的工作，並允許大家暫時進行嚴管。
　　嚴管時期，犯人們都不好受，很多自由活動時間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集中大學習。陸令倒也沒有回到之前的監區露面，他熟悉的人都走了。就連18號，都已經走了。
　　18號作為警方的線人，需要得到保護，已經送到了更遠的監獄開始了隔離。
　　這裏的問題，以及安樹明的倒臺，引發了區域性海嘯，而即便是遠處的壹些人，也擔心殃及自己，目前已經越來越多的手伸了進來，絕大部分是打探消息的。
　　“陸哥真不夠意思，”劉儷文恨恨地說道，“也不多聊幾句就走了！”
　　“現在監獄裏人太少，尤其是出監隊那裏，得有人坐鎮。”燕雨倒是給陸令解釋了壹句。
　　“燕雨妳就替他說話吧，現在他哪有那麽多事……”劉儷文也不是沒看到陸令最近的工作。
　　“總是需要放松壹下的。讓他休息兩天吧。”
　　“妳不比他累？妳打了多少電話了……”
　　“唉……”燕雨嘆了口氣，“那又如何？嶽師傅和他徒弟的事情還沒影。現在他倆壹個被關在監獄，壹個被留置。”
　　“現在形勢不明朗，也沒人願意相信我們……”劉儷文嘆息道。
　　“會明朗的。”
　　“這類案件真的是好麻煩啊……”劉儷文百無聊賴地伸了伸懶腰，她可是法醫，還是願意搞個屍體啥的。
　　“沒辦法，來之前就有心理準備。我們很幸運了，能遇到老嶽和李夢……”
　　“那葉文興啥時候回來？咱們收拾收拾，也該離開了。看這情況，後續的案子跟咱們沒關系了。”
　　“不可能的，現在我們想走也走不了，後面關於……”
　　燕雨沒有說完，看著有些亂的屋子，在這裏的時間終於要結束了。
　　過幾天，彭希齡所在的2組就會全部離開，遼省那邊積壓了多起重大電信詐騙案子，需要2組回去支援。到時候，這裏的電腦專家也就是寇羽揚壹人，他最近存儲了大量的視頻資料，等待入卷。
　　“局勢有啥不明朗的……”劉儷文還是抱怨了幾句，她總是覺得，這案子是C市的案子，燕雨等人不必這麽上心。
　　“妳看，嚴支隊都沒有聯系我們，這就說明還沒有查到問題所在。”燕雨道，“當然了，到了這壹步，就不要想停下來了。”
　　“行吧……”劉儷文不說話了，坐在壹旁的空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給陸令些時間……”
　　本來劉儷文已經不想說話了，聽到這壹下子不開心了：“陸哥神通廣大的，妳還用擔心他！我看妳都快累倒了！”
　　“妳不懂……”燕雨指了指監獄，“安樹明至今沒有送出來，妳猜猜陸令在幹嘛？”
　　收尾工作並非轟轟烈烈，所有送出去的人都被默默接收了，卻始終沒有人奮力推進案件。據說，上級要派人過來督導，真要來的話，按理說早就該來大人物了，但燕雨只是在接電話、聽通知。
　　陸令這邊，忙完了大部分工作，並且和白斌仔細地溝通了壹下，把白斌手機裏的錄音也傳給了燕雨，手機還給白斌，壹個人去了安樹明的辦公室。
　　壹進辦公室，陸令就聞到了壹股尿騷味，這讓陸令眉頭壹皺。怎麽回事，嚇尿了？
　　看著陸令的表情，安樹明有些無奈，指了指青山：“妳們這兄弟不讓我離開這個屋，我喝了那麽多茶，只能尿花瓶裏。”
　　“額，特殊情況，希望理解。”陸令面無表情地說道。
　　“話說，兄弟，殺人不過頭點地，這麽做過了吧？妳們是什麽身份？妳們有權軟禁我嗎？”安樹明經過這段時間的心理調整，已經不再害怕，現在坐在椅子上，反而是有了壹些主動權。
　　“青山，妳軟禁他了嗎？”陸令轉頭看向青山。
　　青山無辜地搖了搖頭。
　　“沒，就是剛剛外面有些事，怕回來找不到妳。”陸令道，“妳看，我這麽快就回來了。”
　　“回來套我話？”安樹明指了指陸令，“又帶什麽竊聽設備了？我可跟妳說，這樣偷摸錄音的東西，是沒有證據力的！”
　　“這個事回頭再說，”陸令道，“借您的福，剛剛這段時間，我們已經把該拿的人，都拿下了。”
　　“等會，我燒壺茶。”安樹明似乎並不在意，他甚至都沒有壹點顫抖，平靜地不像話。
　　陸令離開的時間裏，安樹明不可能對外聯系過，但是卻能這麽快淡定下來，這是什麽原因？
　　正思索著，安樹明那邊的燒水壺已經倒滿了水，開始加熱。
　　陸令掏了掏口袋：“我沒有帶錄音設備，剛剛也是巧了。”
　　“行了，不管妳帶不帶，”安樹明坐好，“妳們這次來，其實我們誠意很足的。要查，沒問題，肯定給妳們發現壹些問題。妳們剛到，就遇到了壹些事情，其實都是送給妳們的線索，誰曾想，妳們查的方向徹底錯了。”
　　“剛來的時候，我們的身份，就被人知道了？”陸令問道。
　　“他，”安樹明指了指青山，“問妳們壹件事，在監獄裏，除了他，妳們見過第二個犯人健身嘛？”
　　“不允許？”陸令問道。
　　“當然不允許，難不成就妳們自律？監獄裏根本不讓健身，如果都是肌肉猛男，對監獄有啥好處嗎？凈打架了。”安樹明理所當然地說道，“很多監規，妳們從監規條目裏看不到，但是實際上是存在的。”
　　“所以，青山健身好幾天沒有獄警管，就有人懷疑他的身份了？”
　　“妳說呢？”安樹明道，“包括他中毒，都是告訴妳們，可以走了。所有的問題，妳們提出來，我們肯定給壹個結果就是了。不過，壹開始，妳的身份確實沒人知道，要不然妳也能得到壹些信息。”
　　“是我們不懂事，對吧？”
　　“現在沒必要說這些，”安樹明指了指外面，“之前25號、38號這倆人，犯了錯，鐵證如山，不也進了監獄？我們這些人，這麽多年，什麽人都見過了。多少不可壹世的、位高權重的，最終的歸宿都在這裏。我之前有些慌，現在也想開了，我現在自首可能來不及，但是無所謂，我會坦白壹切。我也願意配合做警示視頻。”
　　“像老莫壹樣？”
　　“老莫是個聰明人，”安樹明看著陸令，“妳也是聰明人，很聰明，能力也強，前途無限。但是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他駑拙、他懶惰，但他又想富貴，那能怎麽辦呢？”
　　“沒想到妳會和我說這些大道理。”
　　“妳壹直沒讓我出去，把我留在這裏，不就是想從我這聽點別的出來嗎？”安樹明道，“妳們接觸這類案子還是太少了。這種事，不會像妳想的那樣，沒有盡頭。”
　　“妳什麽都不會說？”
　　安樹明沒有說話，這會兒水已經燒開了，他重新開始泡茶。
　　陸令眉頭皺了皺，他知道有些事他真的解決不了，這種案子可不是命案、盜竊案，他後期根本幹涉不了。
　　“這茶不錯，”安樹明給陸令倒了壹杯，卻沒有給青山倒，“以後，說不定我很多年都喝不到了。”
　　“看來還是我有些年輕了？”陸令端起杯，聞了聞，放在了桌子上，還是有些燙。安樹明最後的“說不定”三個字，多少是給了陸令壹些壓力。
　　“那倒不存在，英雄出少年，”安樹明看著陸令，“我是多麽羨慕妳，但是我沒辦法成為妳。這些天，其實我壹直在觀察妳，我真的發現妳很厲害，適應能力也很強。本來，給妳安排到這個宿舍，就是為了給壹些後續的事情做鋪墊，沒想到妳能輕而易舉地走出來。”
　　“說到這，我還想知道，在潛移默化地影響我的人，是13號嗎？”
　　“妳自己去問問他不就是了？13號，倒是妳可以隨意提訊的範圍。”安樹明的言外之意很明顯，陸令是沒資格問他話的。
　　“那不急了，等我從監獄出去，再說都來得及。”陸令不能給安樹明壹種自己什麽都急躁的感覺。
　　“都隨妳，現在妳們手裏有牌，而且都是好牌。這次監控檢修，妳們能提前知道，並且趁機洗牌，不得不說厲害。這就好像，在牌桌上，妳出千，我卻沒有看出來，那也算妳們贏。”安樹明吹了吹自己杯中的茶葉。
　　“運氣好罷了……”陸令此刻心中倒是安定了許多。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老嶽、李夢的事情，安樹明確實不知道。
　　李夢像個楞頭青，貪汙被抓之後，壹直不想活了，多次自殺，安樹明從來也沒想過李夢是故意進來的。主要是考慮問題的角度不壹樣，在安樹明看來，李夢除非是個蠢驢，否則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妳們運氣確實好，有那麽幾步棋，神來之筆，我都沒看懂是怎麽下的。當然，我這邊人手也太少，也不可能隨時盯著妳。”
　　“嗯，運氣好。”陸令並不否認。
　　“行了，聊得也差不多了，妳也不必羞辱我，手機給我，我自首。或者，妳們把我送出去也行。”
　　“喝完茶，不急。”
　　“也好。”安樹明抿了壹口茶。
　　“說實話，這種案子我是真的第壹次辦，”陸令道，“前陣子，楊璽殺人的案子，我後期壹點都沒有參與，我其實很不想辦這種案子。”
　　“那個案子確實厲害，”安樹明顯然知道當時的辦案人是陸令，“在那種情況下都能找到蛛絲馬跡，當真不是壹般人。”
　　“知道這個案子具體辦案人的人，可是不多啊……”陸令看著安樹明。
　　安樹明絲毫不在意：“但是也不少。”
　　“嗯，妳們的案子，到了後期，我們也不會繼續參與，”陸令道，“所以妳不用擔心我。”
　　“這肯定的，妳們身份這方面也不合適，涉公的案子，辦案單位肯定要變化的。”安樹明點了點頭。
　　“不過，監區這些人，我都會查，壹個個查。那些被洗禮的人，我會花費很多時間，慢慢地治療他們。”陸令神色平靜，拿起茶喝了壹口，“所以，妳以後可能有很多次坦白的機會，把握好。”
　　“真要逼死人？”安樹明再也不淡定，“妳就不曾怕過嗎？年輕人？”
　　“走了青山，”陸令起身，“送他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