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四章 回答

　　跟老子玩心理戰？！
　　胖子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壹句話就給索伯爾堵了回去：“就憑妳？”
　　不屑，鄙夷，好笑……時間，胖子臉上簡直可以開個表情商店。
　　那撇到了耳朵根的嘴巴，半吊起來的眉毛，斜睨的眼睛，朝天的鼻孔，各種表情的臉譜換了壹張又壹張，直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這家夥不去演戲，跑來這裏打仗，簡直太他媽屈才了。
　　“難道妳沒看出來，咱們老爺子壹直在逗妳玩嗎？”胖子抱著膀子，斜睨著索伯爾：“妳想跟他交手，先得打得過老子再說！”
　　這話壹出口，所有人都是壹片嘩然。
　　西約官兵破口大罵胖子無恥，中立國的觀察員們個個瞠目結舌。
　　而拉塞爾等斐盟將領，則是相視壹笑——在這樣的事情上替胖子擔心，簡直是多余！
　　對自己這些正統軍人來說，索伯爾的聲望、戰績或許是壹座大山，讓人仰視。可是，對於這個壹直沒有什麽尊卑強弱觀念的胖子來說，妳就是上帝，他也當妳是個屁！
　　這家夥壹直是拼命占便宜寧死不吃虧，再憑妳什麽風度翩翩儀態出塵威嚴冷峻氣勢迫人，他也能紅口白牙信口雌黃含血噴人罵妳個狗血淋頭。
　　胖子可以叉著腰撒潑耍橫，妳索伯爾拉得下這個臉來嗎？
　　索伯爾壹怔，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只聽胖子壹句逗妳玩，他就意識到，自己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跟這家夥糾纏下去。
　　雖然他出身於比納爾特帝國的豪門貴族，對他和他身旁的人來說，認輸不可恥，輸了風度才可恥。可他同樣也明白，遇見胖子這樣神經比機甲傳動桿還粗的家夥，這個道理說不通！
　　這胖子，壓根兒就不知道風度是個什麽玩意兒！看他那副樂呵呵的模樣，恐怕還巴不得妳接上嘴，讓他有機會暴跳如雷破口大罵呢！
　　“這麽說來，我的對手，就是妳了。”索伯爾看著胖子，目光如刀。
　　胖子沒有吭聲，只眉毛微微壹挑。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各不相讓。
　　“我很早就聽說過妳，”索伯爾看著胖子的眼睛：“幾年前，妳不過是勒雷聯邦的壹個機修兵下士，因為逃跑的時候端掉了壹個加查林陸軍裝甲師的指揮部，成了聯邦英雄，從此青雲直上。可惜，勒雷聯邦四分五裂，妳這位上將不過是光桿司令。其後被黑斯廷斯元帥選做接替人，可這支聯軍，卻又被斐盟拋棄。我不明白……”
　　索伯爾眼睛微瞇，聲音越來越冷。“妳為什麽還執迷不悟。難道，妳真以為憑妳手中這點兵力，能擊敗我？”
　　說著，索伯爾扭頭看向身後的電子沙盤：“拿下首都星，我西約就能以此為前進基地，輻射整個東南。向西，我可以滅塔塔尼亞，普迪托克，攻占加查林，兵進克納威爾四國聯盟。向東，我可以橫掃薩勒加聯邦，溝通蘇斯傑彭，北上雷斯克，與我比納爾特帝國威廉三世陛下大軍會合，夾攻萊恩，圍攻斐揚。”
　　“如果是在雙星角走廊，妳可以擋住我。在中央星域跳躍點，妳也可以阻止我。可是現在……”索伯爾的聲音凜冽如冰：“我西約陸軍已經打開大氣層通道，實施了登陸，妳拿什麽來阻止我？”
　　他的聲音，在這片空域的每壹艘飛船，每壹個人耳邊回蕩著。
　　二十年來索伯爾名震天下，身居高位，手中掌握無數人的生死命運。那骨子裏沈澱的氣勢壹旦爆發出來，竟讓人油然而生壹種被猛虎作勢欲撲的感覺。
　　雖只是旁觀，眾人壹時間也在他的威勢下，膽戰心驚。
　　“四十多個小時，撕開我外圍防備鏈，以為我不知道妳的算計麽？”索伯爾冷冷地道：“我就說給妳聽聽。”
　　他伸手接過穆爾遞過來的電子推桿，將代表西約的戰機圖標，統統推進了綠白相間的首都星：
　　“壹，以首都星分流我戰機集群。”
　　“二，四路攻勢，左翼迫退我班寧所部，將其牽制於A點。中路B點及C點，分別向兩翼拉開，迫使我駐守艦隊遠離藍月星，D點攻勢，則壓迫向首都星遠端近地航道，對我太空母艦形成空間壓制。”
　　隨著口中分析，索伯爾手上推桿將雙方艦隊圖標壹壹推至相應區域。最後，推桿落在了斐盟艦隊的指揮集群，十支匪軍艦隊和十艘【末世】級太空母艦上。
　　“三，中路突進！”
　　他將匪軍圖標，沿著已經敞開的防線中路，直接推向了駐守於藍月星左側的西約指揮集群，壹聲冷笑：“這就是妳的殺招吧！”
　　世界，在這壹刻鴉雀無聲。
　　中立國的觀察員們，記者們，西約的將軍們，官兵們……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屏幕上的索伯爾和他手下的電子沙盤。誰也沒想到，斐盟聯軍在幾乎山窮水盡的情況下，竟然還打著中路直搗黃龍的主意。更沒人想到，當斐盟聯軍四路出擊，將西約的防備體系咬得殘缺不全，眼看就要實施最後壹擊的時候，索伯爾卻直接將對手隱藏的打算公諸於眾。
　　此刻，西約的防備體系雖然被撕扯開，卻還沒有到完全崩潰的地步。
　　索伯爾電子推桿下的那條通道，其實只是左路的張鵬程艦隊和旁邊的麥金利艦隊將兩翼西約戰艦拉開之後，形成的壹條直線距離長達二十萬公裏，寬卻僅四萬公裏的通道匪軍，就要沿著這條通道進攻索伯爾的指揮集群？
　　“田將軍……妳贏不了。”索伯爾丟掉推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冷冷地道：“如果看不出妳的計劃，或許妳還有攻擊我中央指揮集群的機會。可現在，妳覺得妳有嗎？”
　　人們向胖子看去。他們發現，這位年輕的斐盟指揮官，此刻已經是壹臉鐵青。
　　從匪軍到索伯爾指揮集群，距離二十萬公裏，戰艦以每秒壹百五十公裏的速度全速前進，需要22分鐘。即便匪軍戰艦性能卓異，速度遠超壹般戰艦，穿透這壹通道也需要15分鐘以上。
　　若是西約沒有防備，15分鐘轉瞬即逝，倒真可能讓匪軍殺到索伯爾面前。可在索伯爾已經將斐盟的戰略意圖毫不客氣掀了個底朝天的現在，匪軍艦隊再想要通過這條通道，已是絕無可能！
　　四十多個小時的鏖戰，斐盟聯軍拼盡全力，也不過是將西約的防禦鏈拉開罷了。
　　勉強打開的通道，只有區區四萬公裏的寬度。從星際圖上看去，這條通道就像是大地裂開的壹道縫隙，在周圍的西約艦隊環視之下，隨時都可能合攏！
　　以索伯爾的指揮能力，怎麽可能讓匪軍艦隊沖過去？
　　更何況，從索伯爾指揮集群到首都星大氣層的位置，還有整整四十萬公裏。妳能沖，人家不能退嗎？即便索伯爾因為身後的太空母艦和登陸部隊不能脫離戰場，四十萬公裏的距離，也足夠拖延到班寧等人回援了！
　　被索伯爾戳穿之後，這條位於戰場中央，沿B20經由G20直通T20空域的通道，哪裏是什麽機會，簡直是壹條死路！
　　“我不妨當著妳的面，下達我的命令。”屏幕上，索伯爾目光森然地做了個手勢，壹旁的阿歷桑德羅心領神會，迅速開啟了西約艦隊的指揮通訊系統。
　　片刻之後，班寧，卡德爾和基恩斯，已經出現在了屏幕上。
　　“大將閣下！”三位西約名將挺胸擡頭肅然而立。眼神中，滿滿都是對索伯爾的敬畏嘆服。
　　從索伯爾用冰冷的語氣指出對方的最後殺招那壹刻起，他們就知道，斐盟聯軍已經完蛋了！四十個小時的鏖戰，無數官兵的犧牲，最後換來的，不是匪軍沿這條通道高歌猛進，而是索伯爾此刻，風輕雲淡的幾句話罷了。
　　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這是何等飛揚的名將風采！
　　“班寧將軍，命令第五戰艦集群，立刻脫離戰鬥，向基恩斯所部靠攏。第三、第九集群指揮權移交大本營，由我親自指揮。”
　　“卡德爾將軍，命令第七、第八集群，沿藍月星外圍線，向G20空域，配合基恩斯所部，截斷通道。第四、第五、第十集群指揮權移交大本營，由我親自指揮。”
　　“基恩斯！中路是妳的地盤。我夜軍之威名，全在妳手上。第壹、第二集群給妳，剩下的艦隊指揮權移交大本營，由我親自指揮。擋不住匪軍，妳自裁吧！”
　　向班寧等人下達完命令，索伯爾冷冷地看著胖子，微微皺起眉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匪軍最大的倚仗，應該是妳們的十二代機甲。”他頭也不回地道：“阿歷桑德羅。”
　　“到！”阿歷桑德羅肅然立正。
　　“命令【裁決者】，做好出擊準備，告訴他們，他們的對手到了！”
　　“是！”
　　索伯爾飛快地下達命令。那壹連串冰冷果決，帶著壹絲冷酷殺伐的聲音，讓每壹個人都心底發寒。
　　雖然只是粗略的兵力分配和部署，可是，略微懂壹點軍事的人都知道，這幾道命令壹下，等於將最後壹道門關上了。
　　班寧，卡德爾，基恩斯三大名將領軍向G20空域運動，關閉壹條寬四萬公裏，細微如縫隙壹般的通道。同時，索伯爾親自指揮防禦鏈上的剩余艦隊與斐盟聯軍戰鬥……匪軍哪裏還有哪怕萬分之壹的機會？
　　以索伯爾的指揮能力，本來就處於兵力劣勢的斐盟艦隊，只有被摁死在原地的命！
　　而面對三大名將率領的艦隊，匪軍再厲害，也不可能在圍追堵截下毫發無損。別說他們沖不過去，就算沖過去了，他們也只有十支A級艦隊和十艘【末世】級太空母艦。
　　這麽壹點兵力，面對索伯爾指揮集群整整二十支精銳的西約艦隊，能起什麽作用？
　　只怕到時候，不是他們擊殺索伯爾，而是送上門去被人家斬首！
　　壹時間，整個世界都陷入壹片死寂。
　　人們看著通訊屏幕上的胖子，眼光復雜。
　　有冷漠，有同情，有幸災樂禍，有期盼，不壹而足。
　　自始自終，胖子都沒有說話。
　　或許不是他不想說，而是在索伯爾壹連串致命組合拳面前，他根本已經無話可說。
　　隨著阿歷桑德羅的離開，指揮大廳安靜了下來。
　　索伯爾看著胖子，道：“田將軍，說實話，妳能打到這種程度，已經足夠贏得我的尊敬。不過，天下英雄，識時務者方為俊傑。妳現在有三條路。壹是沖過來，二是領軍退走。這兩條路，都是死路！”
　　他站起身來，在指揮席上來回踱了兩步，最後看著胖子：“我給妳第三條路。降我！我可保勒雷在西約中的地位，可保諸位將軍皆為西約上將，壹星領主，公爵！”
　　索伯爾的許諾，引發了壹片嘩然。
　　不少人都是怦然心動。只恨自己不是斐盟將領，得不到這失敗也能享受的榮華富貴。
　　喧囂聲中，索伯爾微微擡著下巴，朗聲道：“斐盟各國，總將我西約看做洪水猛獸。不過，我可以以我的家族姓氏承諾，降我比納爾特帝國者，戰後不究。各國不執行種族制度！”
　　他扭頭看向四周：“就連我西約各國的種族制度，也會漸漸加以改進或廢除！”
　　不得不說，索伯爾拋出的這幾個重磅炸彈，摧毀了大多數人的心裏防線。就連不少中立國的觀察員，也是喜形於色。
　　雖然此刻保持中立，可大家都知道，這壹仗過後，這些中立國也是勝利者的盤中之餐。所區別的是，究竟是武力制服，還是兵不血刃罷了。
　　索伯爾的承諾，無異於給所有人都吃了壹顆定心丸。萬壹日後西約戰勝，至少這條件還算是能夠接受。
　　“田將軍，如何？”索伯爾轉頭凝視著胖子。
　　壹時間，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胖子身上。
　　大部分人都覺得，事情到了這壹地步，只怕這位年輕的勒雷上將，沒有什麽選擇了。
　　別說此刻勒雷聯邦和東南聯軍已經是山窮水盡，單說和索伯爾的誠意大度比較起來，拋棄了東南聯軍的斐盟，就顯得不地道。
　　……
　　在人們的凝視下，胖子沈默著。
　　良久，他終於嘆了口氣，張開口，緩緩道：“說實話，我不是壹個合格的指揮官。我討厭戰爭，貪生怕死，天生就不是個當將軍的料！從勒雷衛國戰爭爆發以來，我每壹天都想回到和平年代，都想戰爭趕緊結束。能榮華富貴當然好，就算窮壹點，只要能過幾天安生日子，我也寧願不當這個上將。”
　　聽到胖子的話，不少人在心頭嘆氣。說出這種喪氣話來，這仗已經沒法再打下去了。
　　“成為聯邦英雄，很偶然。很多人都想不到，我竟然是在逃跑的途中撞了大運。”胖子苦笑壹聲：“然後，我就騎虎難下了。不是被送到卡托前線，就是幹脆壹個人去加查林。就連陪同出使查克納也被人截殺，跑到瑪爾斯自由世界打轉。這樣的日子，我早就過膩了。提著腦袋玩命，不是那麽好玩的事情，誰知道哪壹天就玩完了。”
　　班寧的嘴角，露出壹絲微笑。
　　基恩斯點上壹支雪茄，背靠在椅背上，悠然吐出壹個煙圈。
　　拉塞爾目光炯炯地看著胖子，麥金利，拉賓斯基，張鵬程，萊希特，馬奇亞，藤井剛等人，則死死咬著牙，攥緊了拳頭。
　　遠方的議會觀察船上，中立國的觀察員們搖頭嘆息。西約人喜形於色，而哈裏曼，伯格和任商等斐盟人，則手腳冰涼，渾身都沒了力氣。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胖子即將宣布投降的時候，他的聲音響起。
　　“可是，我還得玩下去。”
　　轟！恍若壹道驚雷，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剛才，索伯爾將軍提出的條件，讓我忽然想起了壹個故事。”
　　胖子撓了撓頭發，回憶了壹下，道：“故事是這樣的……有壹天，壹只狼跑到羊圈，準備吃羊圈裏的羊。可是，羊圈有只看家狗守著。狼和狗打了壹架，狼對看家狗說，只要妳能投降，讓我進去，那我就收妳做小弟，讓妳壹起享用羊肉。同時，我保證，每天只吃壹只羊，剩下的羊，可以隨便吃草。”
　　“這個故事很爛……”胖子擡起頭來，看著索伯爾：“妳是狼，我就是那只看家狗！妳猜，狗會不會聽狼的話？”
　　索伯爾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胖子臉上，出現壹絲獰笑：“狗都不會這樣做，妳以為，老子連狗都不如？”
　　他的聲音，在每壹艘戰艦的走廊上回蕩著，所有人都已經是目瞪口呆。
　　“妳剛才問我，為什麽執迷不悟，我現在告訴妳，”胖子縱聲咆哮：“因為這個國家，有數億民眾死在妳們的屠刀下，他們冤魂不散！因為有三千萬將士的英靈，就在這片星空下看著我！因為老子敢投降，就沒臉去見勒雷的列祖列宗！因為老子就算是死，也他媽要吐妳壹臉帶血的唾沫！”
　　“呸！”咆哮聲中，胖子壹口啐向通訊屏幕：“什麽雞巴名將，妳就是堆狗屎！”
　　世界，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在極度震駭中，看著那個壹臉猙獰的胖子。看著他滿布血絲的眼睛，青筋畢露的脖子，和那壹口仿佛要穿過通訊屏幕直奔索伯爾面門的唾沫！
　　西約人懵了，中立國的人也懵了。
　　只有斐盟人，為這個咆哮的聲音，熱血沸騰！
　　“妳不是當著我的面下命令嗎？老子現在也當著妳的面下命令，聽清楚了！”
　　胖子猛地壹拍指揮臺，壹聲怒吼。
　　“匪軍！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