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直播

　　整個首都第壹軍事學院，已經被接到報告後緊急趕來的聯邦陸軍第二裝甲師戒嚴了。不光是學院，包括學院周圍的幾個街區，都被滿當當的士兵和沈重的機甲所占據。
　　每個路口都架起了路障，機甲的能量機槍已經從武器艙探了出來，槍口黑洞洞的有些嚇人。荷槍實彈的士兵端著槍，如臨大敵。還有數不清的情報局年輕軍官，國安局便衣特工鐵青著臉領著人來回奔走。
　　軍事實驗室混入間諜的事件，引起了壹系列強烈的連鎖反應，沒人會把這件事情當作壹件小事。普通士兵或許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只是在長官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執行封鎖和檢查任務，可在軍情局，國安局和第二裝甲師的首腦高層，卻早已經如同炸了鍋壹般鬧騰起來。
　　這些鐵青著腦門子下達命令調動部隊的長官們已經顧不上什麽保持鎮定先了解具體情況了。
　　從接到學院的緊急報告起，他們就只記著壹件事，那就是出事的軍事實驗室裏，主持壹項機密重要研究課題的博斯威爾博士和剛剛從前線回來的聯邦英雄田行健，都是在統帥部重要人物名單上掛了號的！
　　出了壹個膽大包天的間諜破壞了實驗室倉庫的設備都還是小事，萬壹這該死的間諜狗急跳墻，把博斯威爾或者勒雷民眾的心肝寶貝田胖子給弄掉兩根頭發，那可要了命了。
　　所以，有關各方在第壹時間完全行動了起來，首先就包圍了以首都第壹軍事學院為中心的橫四縱五近二十平方公裏的街區，最精銳的士兵則在軍官的帶領下直撲學院。迅速控制了學院的各個出口，教學樓，宿舍。
　　這其中，也包括吶喊聲越來越大的體育館。
　　……
　　“勒雷，萬歲！”這句讓每壹個人都心潮澎湃的口號被壹遍遍重復著，巨大的回音震得整個體育館哧哧作響。
　　人們的情緒，也隨著口號聲，越來越激昂。
　　看臺上，壹個眼圈紅紅的女孩子大顆大顆的掉著眼淚，到最後竟然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痛哭失聲。
　　坐在她身旁的幾個女生眼淚閃動著淚光，爭先恐後的把她有些單薄的身軀擁入懷裏。當女孩的哭聲嚎啕起來，變得撕心裂肺時，同伴們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跟著漱漱直落。
　　她們知道，這個來自米洛克星的女孩，在這場該死的戰爭中，失去了她最摯愛的父親和哥哥。如果不是聯邦最終在米洛克取得了關鍵性的勝利。女孩連她的母親也見不到了。
　　在今天之前，這個太空艦艇動力研究系的女孩壹直是那麽的堅強。她和她的母親相依為命，無論是學習還是訓練，她都做的那麽好，好到許多人都懷疑，她單薄的身軀裏怎麽會蘊藏那麽堅韌強大的力量。
　　而今天，在壹聲聲勒雷萬歲中，女孩終於崩潰了。她再也無法守住心中那道遏制悲傷的堤岸。在為聯邦出生入死，浴血戰鬥，為聯邦取得壹個個勝利的英雄面前，她哭得像壹個飽受委屈的孩子。
　　在那個青年平凡的身影上，她仿佛看見了自己在天堂裏的父親和哥哥，仿佛看見了那壹個個在槍林彈雨中沖鋒的背影，仿佛聽到了那壹聲聲嘹亮的軍號和那壹首首壯懷激烈的軍歌。
　　女孩子哭了，許多和她有著同樣經歷的女學員也哭了，就連那些男學員也都紅了眼睛。對於這些十八九歲的青年來說，他們生逢壹個大時代，他們的未來比和平時代更波瀾壯闊。可是，他們也經歷著和平年代的青年難以想象的痛苦。
　　淚水，在肆意流淌。吶喊聲卻愈發的高亢起來，響徹雲霄。
　　眼淚流出來被抹去。又流出來。
　　這時候已經沒有人能保持什麽冷靜了，對戰爭的迷惘，對勝利的歡呼，對苦難的抗爭，集體宣泄的情緒就如同噴發的火山巖漿壹般不可抑止。
　　……
　　由於統帥部下的封口令，海倫沒辦法從妮婭口中得到哪怕壹丁點線索。
　　第壹時間面對面的采訪整個勒雷現在最耀眼的明星，已經成為了任何壹個新聞職業人無法抗拒的誘惑。這種誘惑，在海倫主持了對妮婭帶回來的影像資料制作工作之後，變得愈發強烈。
　　作為被特別允許接觸資料的幾個人之壹，海倫看了妮婭帶回來的每壹份戰場記錄和天網錄像。
　　她看見了田行健刺殺斯蒂芬時的無聲壹擊，看見了他指揮部隊以寡擊眾，血戰長線崗，也看見了他駕駛機甲擊殺神話軍團三大團長，打得萊茵哈特落荒而逃。
　　可是，最讓海倫無法忘懷的，卻是那壹段在敵後千裏獨行的錄像。
　　每每想起錄像中那個在山區叢林裏拼命奔跑的身影，海倫的心裏，就有壹種說不清楚的情緒在蔓延。
　　天網衛星鏡頭裏的他，孤獨的在茫茫林間山地中跳躍，奔跑。
　　他的臉，被汗水和泥土弄得黑壹道白壹道。他的衣服，被滿是倒鉤小刺的荊棘掛破了好幾個口子。
　　他揮汗如雨的身影，在黑山白水的大自然中，是那麽的渺小不起眼。那重復的畫面，又是那麽的單調枯燥。如果不是知道了後面所發生的事情，誰也不會明白，這壹路獨行，到底意味著什麽。
　　聽妮婭說，當時形勢嚴峻，普利斯克失守後，加錯的局面依然沒能打開。所以，他提著壹把狙擊槍就空投進了加錯以東的山區。就像，是去壹次普通的狩獵。
　　十幾個小時艱難到讓人無法想象的奔襲後，他靜靜的趴在壹個爛泥塘裏，把壹顆子彈，自幾公裏外精確無比的送進了斯蒂芬的頭顱。
　　斯蒂芬集團就此崩潰。
　　這時候，他已經是勒雷聯邦的英雄，也是聯邦最年輕的少將。他完全可以命令自己的士兵拼死頂住德西克人的進攻。他也可以帶著自己的人跳出這個圈子，讓斐揚人自己去品嘗苦果。
　　壹句話，他完全沒必要孤身犯險。
　　可是，他做出了完全不符合壹個少將身份的選擇。他就那麽義無反顧的跳進了敵後。用壹個人的戰鬥，去替代無謂的犧牲。
　　他究竟是壹個怎樣的人？為什麽宣傳部不允許播放這段錄像？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樣的錄像，足以讓每壹個勒雷人為之瘋狂麽？
　　“嗶嗶！”手腕上便攜通訊器的呼叫聲，打斷了海倫的思緒。她懶洋洋的打開了通訊器，隨即，壹個急促的聲音傳了過來。
　　“什麽？”海倫壹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臉蛋上因為興奮而泛起壹絲暈紅：“妳是說真的？”
　　兩秒鐘過後，《英雄》節目組的成員們忽然發現，主持人兼節目組組長海倫的辦公室猛的被拉開，海倫沖出了房間。壹邊跑壹邊叫：“調壹輛直播車，攝影跟我來！找到田行健了！”
　　“什麽？……田行健！”
　　如同炸了鍋般，整個節目組壹下子沸騰了。調度，導播，攝影師，現場維護乃至現場根本不需要的後期編導，壹個個亂做壹團，碰倒了椅子碰掉了杯子也不管，抓起桌子上的東西跟著海倫就往外跑。
　　當三輛風馳電掣的直播車在軍方宣傳部的特別通行證開路下，壹路連闖十幾道封鎖線，首尾相接的駛進首都第壹軍事學院時。大家發現，整個學院，已經被無數士兵和學員堵得水泄不通。
　　人潮湧動著。仿佛在跟隨著什麽。
　　“勒雷，萬歲！”
　　無論是學生，還是士兵，都高舉著雙手，壹遍又壹遍整齊高亢的吶喊聲驚天動地。
　　海倫第壹時間抓起話筒跳下了車。
　　“打開攝像機，拍拍這些人！直播！”她扭頭對跟在自己身後的攝影師叫道。說完，轉身就往人群中擠。
　　選好機位，連接數據，拍攝，開播！節目組的所有人迅疾投入了忘我的工作之中。
　　壹個攝影師飛快的爬上了直播車頂，立即被眼前所看見的場景驚呆了。幾秒鐘過後，這位扛著機器的攝影師在車頂上又跳又叫：“把信號切給我，切給我！”
　　信號給了他。當直播車裏的導播和工作人員看見從他攝影機裏傳來的拍攝畫面時，不禁齊聲倒吸了壹口冷氣。
　　從這裏開始，密密麻麻的人群塞滿了學院的每壹個角落，攢動的人頭數也數不清。不遠處，拼命在人群中往前擠的海倫和她身後的攝影師，看起來，就像大海裏的兩條小魚。
　　無數雙手緊緊的交握在壹起，發白的指關節能讓人明白，他們此刻有多麽激動。聯邦萬歲的吶喊聲，壹刻也沒停過。
　　這樣振奮人心的場面，勒雷有多長時間沒有看見了？
　　直播車裏的所有人都興奮得滿臉通紅，那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刺激得他們渾身發麻。他們敏銳的意識到，聯邦英雄田行健的出現，這裏已經演變成了壹次愛國主義集會！
　　找到那個胖子！這是人群中的海倫腦子裏唯壹的念頭。
　　“觀眾朋友們，現在，我是在首都第壹軍事學院為您做《英雄》的特別節目。”海倫壹邊往人群裏擠，壹邊側著身子沖身後的攝影鏡頭說話：“妳們聽到了嗎？這嘹亮的聲音，這發至肺腑的吶喊！”
　　又擠開壹個縫隙，海倫氣喘籲籲地道：“飽受戰爭痛苦的勒雷聯邦，終於迎回了她最英勇的戰士……”
　　湧動的人潮，仿佛改變了方向。海倫有些站不住腳：“……他在新羅馬端掉了敵人的前線指揮部，他從敵後為我們帶回了二百七十名聯邦英勇的戰士，他改變了米洛克戰役的結局，他抓獲了加查林皇帝，他壹個人，拖住了德西克獵人機甲團整整四個半小時！……他是誰？”
　　人潮緩緩的向壹棟綜合樓湧去。海倫拼命的往前擠，她高舉著話筒：“聽，他們在呼喊著他的名字。”
　　勒雷中央電視臺的戰爭專題頻道忽然中斷了正常的節目而開始的這場直播，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
　　行人們在路邊停了下來，呆呆的望著巨大的光幕電視，關註著在首都第壹軍事學院裏發生的這壹切。
　　屏幕上，隨著海倫手中的話筒高高舉起，響亮而整齊的吶喊聲撲面而來。
　　“田行健！田行健！”
　　電視前的人們面面相覷，他們從對方的眼睛裏，看見了喜悅和驚異。那個壹直在前線，在敵後，為聯邦立下無數功勛的英雄……回來了？在戰爭爆發三年後，這個只能看見他壹次次戰鬥的影像，卻從來看不見他休息哪怕壹次的戰士，聯邦民眾為之祈禱平安的寵兒，回來了！
　　鏡頭還在人群中轉來轉去。
　　“海倫，往那邊走！”有人在跟主持人說話。鏡頭裏的海倫拼命擠上了壹個壹米多高的水泥臺。隨即，她伸手把攝影師也拉了上去。
　　鏡頭晃動著，被導播切回了車頂那臺攝影機。
　　“那邊，那邊！我看見他了。快快，他要進樓了！”海倫驚喜的聲音傳來，畫面隨即又被切了回去。鏡頭被拉近，人群中，只看見壹個胖子的背影，跟在壹個老頭的身後，走上了綜合大樓的臺階。
　　臺階下的人群，被壹隊士兵攔住了。
　　鏡頭完全拉到了那胖胖的背影上。終於，在海倫和所有觀眾的祈禱聲中，這位聯邦英雄在走進大樓門廳的時候，回過頭來。
　　看見了！那是……
　　壹張低眉搭眼，臭臭的，有些哀怨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