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五章 選擇

　　當匪軍及塔普聯軍進攻德西克首都宙斯星系的消息傳來的時候，索伯爾率領的西約聯軍艦隊剛剛進入納加聯邦南部的紅龍星系。
　　紅龍星系的名字，來源於此刻年輕的少校參謀穆爾只需要擡起頭就能越過堆滿了各種各樣文件的辦公桌所看見的那片無邊無際的火紅星雲。
　　暴戾、龐大、刺眼，而又迷人。這是每壹個第壹次經過跳躍點進入紅龍星系的人們在看見近乎壓在頭頂的火紅星雲時，都不禁會從心底裏贊同的描述。
　　數千年來，人們駕駛著各種各樣的飛船從這裏經過，壹次次地感慨自身的渺小。即便此刻經過這裏的是壹艘艘西約巨艦組成的龐大的集群，在這片星雲下，也如同遠古巨龍腳下的螞蟻壹般弱小而卑微。
　　艦隊，已經在這片火紅星雲下，停泊了超過十個小時了。就像是長途列車中的旅人，穆爾很難知道綿延了超過二十個航段的龐大艦隊在行進過程中出現了什麽波折，是什麽原因導致艦隊停了下來。
　　事實上，他也沒有時間去關註。
　　現在的他，正在身旁的同僚們惱人的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中，跟阿利桑德羅交給他的工作拼命。
　　穆爾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阿利桑德羅，或者就幹脆不自知地得罪了索伯爾。阿利桑德羅交到他手上的工作，數量之大，難度之高，簡直讓他發瘋。
　　分析，演算，推敲，修正……整整三天時間，他都和他辦公桌上的電腦壹樣，瘋狂地運轉著。壹開始還算從容，而到現在，頭發亂的如同雞窩壹般的他已經是在用本能完成剩下的工作了。
　　作戰計劃推演，情報整理判定，後勤物資統計，運力調整，戰略部署……這些東西，原本應該屬於數十個不同的部門，即便是在索伯爾的參謀部大本營裏，這些東西也絕對不可能被放在壹起。
　　可是，現在這些風馬牛不相及的文件，就堆在穆爾的辦公桌上。
　　他必須壹個人完成！
　　對於對於阿利桑德羅交代工作之後板著臉對整個第三作戰參謀組交代的的命令，沒有壹個人敢於違抗。
　　事實上，當這個長著壹張圓臉和兩條如同倒八字壹般的小眼睛的少校參謀，從默默無聞到被索貝爾欽點而壹飛沖天，沒有幾個不嫉妒的。即便是在他到來時顯得分外熱情的幾位參謀，目光中也未嘗沒有壹點不自然。
　　既然阿利桑德羅下了命令，自然沒有人違抗。不是不敢，更多的是不想。整個第三參謀組，都憋著看笑話的心思……
　　“匪軍這幫家夥究竟是怎麽冒出來的？”壹名胖胖的參謀壹走進辦公室，就摘下帽子放在辦公桌上，伸長了腦袋往人群裏探：“太他媽邪門了。壹群土包子，就弄得班寧上將灰頭土臉。”
　　“土包子？”另壹名中小參謀斜眼睨了胖參謀壹眼：“放半年前，可以說他們是土包子，不過現在還說這樣的話，被上面聽到了，就等著個輕敵妄語的考評吧！”
　　胖參謀腦袋壹縮，訕訕地道：“我倒沒有輕敵的意思。不過，就是覺得，壹撥騙子小偷土匪流氓，怎麽就在這不到壹年的時間裏打成了各國評定榜上都排特級的軍隊，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可別小看馬爾斯那些家夥，”四十來歲的副組長，壹名慈眉善目的上校道：“他們長期在海盜團，雇傭軍，商團護衛隊裏混飯吃，哪壹個不是心黑膽大？要說，基本素質，比咱們那些過慣了好日子的貴族子弟和低等種族的懶鬼們可好太多了！”
　　“說殺人，人家殺人的時候我們的士兵還沒見過血。說戰鬥經驗，人家駕駛掠奪船縱橫宇宙來去如風的時候，我們的船員還在學規矩擦地板！”上校喝了口茶，身體隨著椅背微微後仰，慢悠悠地道：“壹群心狠手辣的野獸算不上什麽威脅。不過，如果這幫野獸有了先進的戰艦機甲，又被人用正規軍事系統捏合到壹起，那就可怕了。況且，那位勒雷的胖子將軍，還是壹只連黑斯廷斯都看得上眼的小狐貍！”
　　“那個胖子也是個異數。”剛剛說話的中校接口到：“聽說，他連壹天軍校都沒上過，勒加戰爭爆發的時候還只是個機修兵下士。那時候勒雷聯邦打壹仗敗壹仗，可這家夥參加了幾乎所有的戰鬥居然就活了下來，跑到了米洛克，還成了英雄。”
　　“聽說後來，”中校掏出煙來叼壹顆點上，感慨道：“米洛克反擊戰之後他就成了拉塞爾的學生，被派到加查林營救詹姆斯的政敵，結果連詹姆斯也被俘虜了。好家夥，這下就收拾不住了，壹飛沖天。”
　　“田行健的履歷，我也看過，那人家還算是真本事。漢弗雷，奧布恩，謝爾頓，都敗在他手上。”胖參謀插話進來，壹張冬瓜臉擠眉弄眼：“總比什麽功業沒立下，就壹飛沖天的人好吧。”
　　人群頓時發出壹陣輕蔑的嗤笑。
　　“要說壹飛沖天，”中校不屑地瞟了埋頭工作的穆爾壹眼：“那也沒看見組建特別作戰部的時候，阿利桑德羅少將把他抽調過去？”
　　“好了，別扯遠了，還是說說這頭吧。”上校擺了擺手，站起身來，眉頭微皺：“今天上面把德西克的戰報放下來，讓我們幾個參謀組拿出分析報告，大家怎麽看？”
　　“我們分析過了，”中校和身旁的同伴交換了壹個眼神，匯報道：“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匪軍兵力來看，拉塞爾的目的是為斐盟聯軍南下爭取時間，因此，從進攻墨提斯星系開始，他們的主要目標就是我盟軍的後勤。”
　　“嗯，”上校點點頭道：“繼續說。”
　　“是，”中校壹挺胸：“因此，我們認為，匪軍意圖以此吸引班寧將軍的註意力，利用塔普兩國聯軍的配合，將戰局維持在德西克星域壹線，這是對兵力不足的他們最有利的選擇。而壹旦退出德西克戰區，雙方將失去互相呼應的條件，因此我們認為，我軍最佳選擇，是集中兵力，敗其壹路！”
　　“哪壹路？”上校追問道。
　　“墨提斯星系跳躍點的斐盟艦隊！”中校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是個陷阱！”
　　中校的話剛剛落地，壹旁響起了穆爾不冷不淡的聲音。
　　“陷阱？”中校和身旁共同做出判斷的參謀們，同時向穆爾怒目而視！
　　從得到情報道現在，穆爾壹直埋頭於他手頭的工作，連戰報都沒看過，此刻，卻在這裏信口開河，壹些脾氣暴躁的已經忍不住大聲呵斥“住口！”上校沈著臉，瞪了壹眼參謀們，對穆爾道：“穆爾少校，妳這樣說，有什麽依據麽？”
　　“直覺。”穆爾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手裏拿著壹份關於後勤補給的文件，呆呆地看著，忽而掉頭看向窗外，眼睛發直。
　　“直覺？”這壹次，不僅身旁的參謀們怒容滿面，就連上校也有些惱怒。
　　“原來……”穆爾沒有理會參謀們殺人的目光，他看向窗外，口中無聲地喃喃自語，“這就是艦隊停留在這裏的原因！”
　　“少校，”上校不知穆爾的嘴唇蠕動著，究竟是在說些什麽，他強忍著心頭的怒氣，問道：“妳的直覺，總該有些憑據……”
　　上校的話沒能說完，他瞠目結舌地看著穆爾面無表情地抱起壹大堆文件，向辦公室大門走去。
　　“站住！”上校終於爆發了：“穆爾少校，妳太放肆了！”
　　穆爾走到門口，回過頭來，臉上露出壹絲譏笑：“既然看不起我，又何必聽我的意見，是因為想勝過其他幾個參謀組嗎？”
　　上校的臉色，壹下子變得鐵青，身旁的參謀們，也是勃然色變。
　　“放屁！”
　　“穆爾妳太狂妄了！”
　　“狂妄？”穆爾冷笑壹聲，“以為憑借班寧艦隊的兵力，就能殲滅壹只逼迫索伯爾將軍臨時停下來調整兵力的艦隊，那才是狂妄！”
　　停下來，調整兵力？
　　參謀們面面相覷，不知穆爾在說什麽。
　　只有身為副組長，有資格接觸壹些更高級別機密的上校，目光壹下子變得銳利起來。
　　壹片死寂中，穆爾的目光從在場的所有人臉上掃過，最後對上校道：“等著新的戰報吧。如果這個時候班寧上將選擇繼續原來的戰術，分兵或者進攻墨提斯星系，那麽等待他的都是失敗。”
　　他轉身出門。
　　“不過，我想，即便是失敗，班寧也沒有選擇。”
　　……
　　“班寧上將！”
　　古德肅然凝視著站在指揮臺上，久久不語的班寧班寧註視著指揮臺的戰術電腦，沈默良久，終於擡起頭來。
　　“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