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突圍（中）

　　兩百二十名劫後余生的查克納戰士跟在小屁孩的身後，穿行於茂密的叢林中。
　　冬季的叢林，許多大樹，已經掉了大半的枯葉。光禿禿的樹枝交錯縱橫，黑壓壓的伸上天空，仿佛無數雙祈禱的手。秋季的叢林美色，還沒有完全消失，常青植物和黃色的落葉，紅色的楓葉，白色的、褐色的樹皮，給叢林塗抹上了壹層靜美。
　　樹巔上，不時傳來壹聲鳥叫，地面上，是靴子踩過枯枝爛葉的沙沙聲。林間寒風呼嘯，寂靜的叢林就變得嘈雜起來。山林樹葉，在風中搖曳，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如同下了場暴雨壹般。
　　戰士們壹面踩著枯葉樹枝，繞開壹棵棵大樹，壹邊和身旁不過幾米外的同伴互視壹眼，再擡頭看向前邊帶路的小男孩時候，眼神都有些復雜。
　　直到現在，大家都仿佛如同做夢壹般。
　　這兩百多號漢子，真的是被前邊那個腳步蹣跚的小男孩給救了的？
　　那些精悍兇殘，全副武裝的傑彭押解士兵，就那麽輕易的被壹個幼兒園小班的孩子給擊殺了？！
　　許多戰士對視時，都是相對苦笑。這樣的事情說出去，恐怕連白癡都不會相信。甚至連做夢，也不會夢見如此離奇的情節。
　　壹次次回想著之前發生的壹幕幕鮮紅艷麗而讓人驚悸的畫面，戰士們心頭就壹次次掀起萬丈波瀾。
　　小男孩那閃電般的身影和那無聲無息的動作，傑彭士兵咬缺壹大塊的脖子，在撞擊中凹陷的胸口，整整向後轉了百八十度的腦袋，還有那觸目驚心的血跡……現在在眼前，就如同壹幅色彩艷麗的畫卷，充滿了殘酷的暴力美學的美感！
　　沒有交談說話，所有人都悄悄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思，緊緊跟隨那個不知道是天使還是惡魔的金發小男孩身後。
　　沒有人知道那個穿著掉襠長褲，仿佛褲子隨時都會落地般的小男孩，吧嗒吧嗒甩著兩條小短腿，是想把自己這些人帶到哪裏去。走了也不知道有多遠，就連最強悍的士兵都有些疲倦了，前面帶路的小男孩卻絲毫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意思。
　　不過，盡管心頭困惑，戰士們也沒打算開口問。
　　走路的時間長了，先前的擔憂，患得患失的心境也就漸漸的變了。反正是絕處逢生，撿回來的命不怕再送出去。戰士們現在只想早點看到小男孩帶自己去的地方，或許，在那裏會有壹個驚喜。
　　剛剛繞過壹道山彎，忽然間，前方傳來壹陣劇烈的炮聲和爆炸聲。
　　看見前方跟隨在小男孩身後的中校擺擺手，被突兀的巨響嚇了壹跳的戰士們全都停了下來，拿槍的十名戰士，神色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大地在顫抖著，地面的枯葉樹枝，在快速而細微的跳動。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連綿不絕，仿佛近在咫尺。
　　咚咚，哐當，砰！
　　壹陣熟悉的聲音傳來，戰士們的臉色都同時壹變。
　　機甲！那是機甲搏鬥時的聲音！
　　不等中校發布令，戰士們飛快的各自隱身到了草叢和大樹後。
　　就在大家剛剛藏起來的壹瞬間，壹輛傑彭【富山】機甲，轟的壹聲，從壹個斜坡後摔了出來。
　　巨大的慣性，讓這輛重幾十噸的龐然大物將地面刮出壹道深深的壕溝。幾棵被撞斷的大樹，發出刺耳的哢嚓聲，轟然倒下。樹冠在叢林枝葉中掃過，無數的枯葉被撕扯成漫天碎渣，被灰白的灰塵裹著，向四周彌漫。
　　倒地的【富山】壹撐手臂，還來不及站起來，肩膀左側的能量炮口就猛然壹亮。壹道白色的橄欖形能量彈筆直地射在前方兩個小山坡之間。
　　“轟！”，劇烈的爆炸白光中，壹輛破爛的【太行】機甲現出了身影。
　　只見它左腿在山坡上壹點，就如同壹只低飛的鷹隼般掠了起來，躲過了能量炮彈。緊接著，在爆炸的白光中，淩空壹個翻滾，閃電般的撲向倒地的【富山】。
　　我們的機甲！戰士們的眼睛，在狂喜中閃閃發亮。劇烈跳動的心臟，仿佛隨時都要跳出嗓子眼！
　　驚慌的【富山】接連蹬腿，踉蹌著試圖避開【太行】兇猛地撲殺。可是，那輛【太行】，實在太快了。戰士們只覺得自己眼前壹花，【太行】就已經電射到了【富山】的身後。
　　眼看要糟。傑彭機士顯然已經拼命了。踉蹌中，【富山】強行轉身，向後甩出壹記淩厲無匹的高邊腿。
　　這壹腿，極其刁鉆。
　　淩空下擊的【太行】，剛剛到它的背後，正是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時候，壹旦被【富山】的這壹腿踢實了，絕對是壹記重創！
　　顯然，【富山】的機甲士，是壹名身經百戰的老手！這個時機，他抓得極其精確！
　　鞭子壹般的機械腿掃中了【太行】，又穿越了【太行】的身體……
　　“轟！”壹聲巨響接踵而至！
　　機甲激起的狂風，帶著叢林中的灰塵，向四面八方席卷。腦子裏壹片空白的戰士們，都是下意識的轉頭瞇眼。
　　壹棵大樹，嘎嘎的響了幾聲，轟然倒地。
　　而在【富山】身後，【太行】的拳頭，已經赫然鉆入它的後腰！
　　戰士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富山】倒下，壹股電流瞬間席卷全身，皮膚上，炸起壹片片的雞皮疙瘩，身體，在不可抑止的激動中劇烈地顫抖起來。
　　“幻影！”壹名戰士脫口而出的聲音，印證了所有人腦子裏不住翻騰的念頭！
　　那輛【富山】，踢中的只是【太行】的幻影。
　　當它的機械腿掠過幻影，狠狠踢在那棵倒黴的大樹上的時候，【太行】已經如同鬼魅般閃身到了它的身後！
　　這是什麽樣的技巧，這是多麽恐怖的操控力！
　　這不是普通的機甲戰士能玩出來的，七八級機甲戰士，根本不可能有足以拉動幻影的手速！九級機甲士倒能完成，可是，做不到像眼前【太行】這般的飄逸，這般的舉重若輕。
　　【太行】裏的機士，究竟是誰？！共和國的戰士？！
　　“蓬！”機甲的座艙蓋被暴力開啟，【太行】剛剛壹把抓出座艙裏的傑彭機士，戰士們就看見原本撅著屁股躲在草叢裏的小男孩跳了出去。
　　“科茲莫……”小屁孩又蹦又跳，兩只手揮舞著：“是我，是我。”
　　自己人！
　　呼啦壹聲，狂喜的查克納戰士們都圍了上去。他們激動地看著這輛東拼西湊的破爛【太行】，回味著剛才機甲拉出的那壹道美妙至極的幻影，心蕩神馳不能自已。
　　要知道，在他們中間，有壹百二十個，都是機甲戰士！其中，六名上尉，還是七級機甲戰士，而領頭的中校和另外兩名少校，更是第十三裝甲師裏，精銳的八級機甲戰士！
　　對這些機甲戰士來說，機甲就是他們的第二生命。而壹個傳說級的機甲高手，就是他們共同的偶像，甚至比上帝更讓他們敬仰和虔誠。
　　“屁屁？妳怎麽在這裏，”科茲莫將手中已經暈過去的傑彭機士往地上壹摔，看著忽然出現的小屁孩和壹幫查克納戰士，問道：“他們從哪裏來的？”
　　“屁爺我去探路，順手救的！”小屁孩壹臉的不以為意。
　　“牛逼！”科茲莫深知小屁孩的弱點，兩個字哄得小屁孩眉花眼笑，接著道：“沒空多說了，下面還有壹輛敵人的機甲，妳帶他們去陣地，我幹掉敵人的機甲就回來支援！”
　　說著，科茲莫壹拉機甲操控桿，機甲騰空而起，接連幾個縱躍，撞開茂密樹叢，沖下了山坡。旋即不見了身影。
　　前方的爆炸聲，越來越密集。
　　“走！”小屁孩壹揮手，甩開小短腿，屁顛屁顛的順著山腰往陣地上跑。見識了剛剛那名機士的手段，正熱血沸騰的兩百多名查克納戰士，二話不說，緊緊跟上。
　　不過，大家在心裏都很奇怪，即便在山裏轉了個大圈，他們也大致知道此刻的方位不會是幾公裏以外的第二道防線。
　　那麽，這裏還有個什麽陣地？
　　要知道，第壹條防線，早在三個小時之前，就已經全面崩潰了。能撤下去的都撤了，撤不下去的，也基本都戰死或者被俘虜了。怎麽在整條戰線的邊上，還有壹個陣地？！
　　翻過兩個小山坡，順著斜斜的山腰橫著向上走了兩百米，被彌漫的黑煙，爆炸的光芒和漫天鋪灑的泥土籠罩的陣地，出現在戰士們的眼前。
　　陣地前面，壹百多名狂呼吶喊的傑彭士兵，已經在炮火的掩護下，沖到了距離陣地不到百米的地方。
　　炮火，微微的向後延伸了點。
　　傑彭士兵沒有往上沖，反而放緩了腳步，就近在起伏的土丘和樹樁後伏了下來。
　　延伸的炮火，在片刻之後，再度回到了陣地前沿。
　　戰鬥壕，在暴雨般的爆炸中顫抖著，防爆棚、防彈墻、彈藥箱、機甲殘骸和丟棄的破損槍械，在壹聲聲巨響中，在壹道道半球形向天空擴散的白光中，破損、斷裂，飛上天空。如果在炮火的第壹次延伸後，有人進入戰鬥壕，絕對存活不下來！
　　躲在山坡上的查克納戰俘們急得咬牙切齒。整個陣地都被炮彈覆蓋了，他們只能躲在不受炮火波及的百米之外，根本就沒機會進去！
　　同樣是距離陣地百米，可是，從這邊到陣上，要向上右前方翻過壹道狹窄的小山梁。論速度，絕對不可能比那些傑彭人更快。況且，這邊大部分人都手無寸鐵，壹旦被傑彭人搶先奪取了陣地，想再沖進去，幾近癡人說夢！
　　“陣上還有多少人？”中校安東尼焦急看著身邊的小男孩。
　　“能打的，估計還有十來個吧。”小屁孩頭也不回。
　　“十來個？”安東尼和身後戰士們的冷汗刷就下來了。他們呆呆的看著被炮火反復蹂躪的陣地，實在想象不出，十來個人，還怎麽堅持得下去。
　　別說現在的陣地已經被炸得稀爛，就算是剛剛修建的完整無缺的陣地，也不可能保護這十來個人戰勝壹百多名已經做好了準備的傑彭士兵！
　　覆蓋陣地的炮火在反復地犁著陣地，戰士們已經隱約看見了山坡下傑彭人，開始蠢蠢欲動。或許，就在下壹次炮火延伸的同時，他們就會以最快的速度發動沖鋒。只需要十幾秒鐘，他們就能沖到陣地前六十米不到的位置，在炮火停歇的壹瞬間，他們距離陣地，最多不到四十米。
　　四十米……對於壹個沒有炮火反制支持的陣地來說，幾乎就意味著陷落！
　　誰也不知道，在幾次炮火的來回覆蓋中，陣地傷亡有多大。即便全都存活著，他們也將面臨十倍於自己的敵人的攻擊。
　　“壹百六十二個人，”小屁孩沒有註意到身旁戰士們已經變了的臉色，冷笑道：“連文職都拿槍沖上來了，這幫傑彭人，都他媽瘋了……他們不知道胖子受不得刺激？”
　　胖子？安東尼張了張嘴，終於沒有說出話來。
　　他不知道胖子誰，也不知道這小男孩是怎麽在只能隱約看見幾個腦袋的情況下，準確的知道對方的數量的，他只知道，號稱全宇宙最強的傑彭陸軍就是這樣打仗的。
　　這些傑彭人，是宇宙中最容易被鼓動起來的人種。他們的偏執，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為了他們所謂的榮譽，為了他們所謂的驕傲，別說文職拿槍沖，就算是那些戰地醫院的醫生護士，也有向百倍於自己的敵人沖鋒的例子。
　　在極度瘋狂的情況下，這些狂熱的，自稱隨時都能為傑皇效死的家夥，幾乎就是以沖鋒來自殺。
　　被稱為宇宙最強陸軍，除了這些家夥自吹自擂、狂妄自大外，他們國內皇室的洗腦統治，他們這種壹旦被煽動，就陷入狂熱的傳統，也是原因之壹！
　　……
　　炮火，再度向後延伸，山坡上的傑彭士兵，同時跳了起來，瘋狂向上奔跑。
　　八十米，六十米，五十米……覆蓋陣地炮火，終於停下了。沖鋒的傑彭士兵，爆發出壹聲聲的吶喊，在兩名校級軍官的指揮下，開始了最後的沖刺！
　　考利昂在後，伯納瑟拉在前。傑彭2031旅二團壹營的這兩位營長，狀若瘋癲。
　　在他們赤紅著脖子，聲嘶力竭的吼聲中，壹百六十多名傑彭士兵，紅著眼睛壹窩蜂拼命往上沖。野獸般的嚎叫聲，回蕩在這山谷中，讓人毛骨悚然。
　　打了九個小時，二十輛自火炮只剩六輛，三十八輛機甲只剩下了四輛，五百多人的壹個營到最後只剩下了壹百多人。整整壹個滿編步兵營，在這塊陣地前撞得頭破血流。
　　考利昂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這時候的他，早已經沒了平時衣冠楚楚鎮定自若的模樣。在幾名警衛的護衛下，他揮舞著槍，用最暴戾的聲催促著手下的士兵。
　　他不接受失敗，他也不要援軍。
　　他要親自血洗這個陣地，把抓住的每壹個俘虜都千刀萬剮！
　　這些該死的查克納人，已經給了自己太多的羞辱，尤其是之前的最後壹次攻擊，兩百多號人，最後盡然落荒而逃。如果這個恥辱，自己不能親自洗刷的話，自己將成為傑彭所有貴族的笑柄。這壹輩子，都擡不起頭來！
　　考利昂不怕死。
　　自從十歲進入傑彭皇家青年軍近衛營以來，他就沒怕過死。
　　因為他知道，被縛足東南的傑彭，數百年如壹日的隱忍，父輩祖輩，壹代代傑彭男人大誌未展郁郁而終的悲劇，到了他這壹代，終於可以結束了。
　　從他懂事起，他就知道戰爭將降臨在這個時代。
　　這不是什麽秘密，不是什麽妄想。這是壹代代時刻準備著兵出國門，橫掃宇宙的傑彭人反復推論計算的結果！
　　時局如此，亂世已顯。
　　自己這壹輩傑彭男人，終於可以不再如同父輩祖輩壹般，看著壹代代換裝的機甲在營房裏生銹，看著壹艘艘傾盡國力打造的巨艦在港口裏老去。
　　建功立業，開疆辟土，當在此時！
　　為了傑皇陛下的榮耀，也為了已經垂垂老矣，依然在傑彭出兵之時摟著小妾上街歡呼，在碼頭送行時長跪不起的父親！
　　考利昂絕對不允許自己失敗！絕對不允許自己灰頭土臉的回去，讓家族蒙羞！
　　當上壹波攻擊，他的兩個連再度潰退下來的時候，他就決定孤註壹擲了。
　　孤註壹擲，並不意味著他喪失了所有的理智。他看出了查克納陣地缺少反機甲武器的窘迫，也看見了那壹輛拼湊的【太行】機甲的兇猛。
　　所以，他命令四輛機甲分左右兩翼先期向陣地迂回，讓那輛【太行】首尾難顧。然後，他命令自火炮將所有的彈藥都傾瀉到陣地上，為最後壹次沖鋒提供掩護！
　　他不相信，在這樣的攻擊下，山頭上的那些查克納人還能守得住！只要拿下了山頭，就能洗刷恥辱！
　　“沖上去！為了傑皇陛下千秋大業效死！”
　　考利昂甩開了警衛，向上沖。近了，近了，沖在最前面的副營長伯納瑟拉，已經距離陣地不到三十五米了！
　　“砰！”
　　陣地上，傳來了第壹聲槍響。
　　壹名傑彭下等兵的狂呼吶喊戛然而止，他直直的杵在原地，片刻之後，才壹頭向後栽倒。在他的眉心正中，壹個血肉模糊的彈孔同壹朵盛開的血花。
　　槍聲響了起來，陣地上，步槍、能量機槍開始了怒吼。
　　壹道道彈鏈，組成壹張交織的光網，肆意地收割著傑彭士兵的生命。紛飛的聚變手雷，在人群中驟然閃亮，白光猛然擴散開來，吞噬著周圍的壹切。沖擊波拋起的殘肢斷臂，在空中翻滾著，砸在塵土中，砸在樹冠上。
　　蜂擁的傑彭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麥子壹般壹排排倒下，可是，已經陷入了瘋狂狀態的沖鋒浪潮，並沒有因此而停止。
　　這些身穿灰色軍裝的傑彭士兵，腳下的腳步和口中的嚎叫沒有絲毫的停頓，他們喘著氣，拼命的往陣地上沖。壹邊跑壹邊開火還擊。
　　步槍，機槍子彈打在陣地前的泥土中，瞬間出現壹排排的彈孔，煙塵彌漫。負責重火力支援的傑彭士兵，提著便攜式導彈發射器和小口徑能量炮，進行無限制的火力壓制。彎曲的導彈尾煙，筆直的能量炮光芒，交錯縱橫。
　　陣地側翼山腰上，兩百多名查克納戰俘壹邊跟在小屁孩身後拼命的往陣地裏跑，壹邊死死地盯著不斷隨山勢變幻角度的陣地。所有人的嘴都抿得緊緊，容色如鐵。
　　他們沒想到傑彭人這麽瘋狂，沒想到小男孩帶自己來的這個陣地，只有十多個人能夠戰鬥。
　　他們能夠看到陣地前沿趴在射擊位上開火的查克納戰士，他們知道，在那裏的戰友每分每秒都遊走於死亡邊緣。傑彭人距離陣前沿不過二三十米，可自己這些人，距離陣地最後面的機甲壕溝，都還有六七十米！
　　傑彭人距離陣越來越近了，三十米，二十五米，二十米。隨著傑彭人沖刺的腳步聲，戰俘們的心，在劇烈的狂跳。
　　壹個胖胖的身影猛地從陣地探出頭，舉槍射擊。這已經是山腰上的查克納戰士們第五次看見這個身影了。前四次，他射殺了至少六個傑彭士兵！
　　壹槍、兩槍、三槍、四槍！
　　三個沖在最前面的傑彭士兵幾乎同時腳下壹軟，栽倒在地。而另壹名拿著聚變手雷，正掄著胳膊準備往前丟的傑彭士兵，則身子猛的壹顫，手中的手雷，無力地掉落在地面上，壹聲巨響之後，這名士兵周邊二十米方圓，全都壹片焦黑。
　　胖胖的身影迅速縮了回去。幾乎就在他縮頭的壹瞬間，傑彭人瘋狂的火力就淹沒了他頭頂和身後的坑壁。
　　“高手！”壹名查克納戰士狠狠地揮了揮拳頭。他的拳頭還沒有揮到底，只見那胖子往旁邊移動了三五步，探頭，又是壹槍。
　　戰俘們看得熱血沸騰、目眥欲裂。這個瘋子，幾乎是頂著敵人的槍口悍然對射。
　　這壹槍，精準無比的射中了壹名傑彭少尉的眉心。年輕的傑彭少尉睜著難以置信的眼睛，軟軟地跪倒在地。當他的頭重重地砸在飛揚的塵土中時，戰俘們看見，那胖子大吼壹聲，隨即，旁邊兩個射擊位上的兩名查克納戰士迅速爬起來，跟他壹道向陣地另壹頭跑去！
　　他們剛剛離開，壹枚導彈就撲向他們原來所在的位置，泥土沖天！
　　沖鋒的傑彭士兵，已經在陣地前倒下了壹半了，陣上的火力，竟然絲毫也沒有減弱。
　　交叉的火力網，依然從各個角度射出，不斷收割著傑彭人的生命，將沖鋒的灰色浪潮，死死地擋在二十米線上！
　　距離陣地二十米的地方，已經倒下了整整壹個排的傑彭士兵。而且，還在有更多的人在這條線上倒下。
　　十幾個人，竟然打得傑彭人不能越雷池壹步。
　　安東尼喘著氣，目光閃動：“打得漂亮！”
　　“太厲害了！”跟在安東尼身旁的壹名少校，口中喃喃道：“這種火力構建，這種陣地跑位，簡直完美無缺！”
　　兩名軍官由衷的贊嘆聲中，戰士們的心跳，越來越平靜。他們甚至有壹種感覺，自己，或許用不著投入戰鬥，陣地上的那幫家夥就能把對手都收拾了！
　　距離陣地越來越近，機甲壕溝已經近在咫尺了。
　　戰士們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機甲奔跑時的腳步聲。回過頭，【太行】缺了角的頭部，已經出現在他們眼簾。
　　陣地前的敵人，開了瘋狂地沖鋒。
　　伯納瑟拉哇哇地嚎叫著，死命的往陣地上沖。在他身旁，聚集著至少十名傑彭士兵。他們兇猛的火力，掃得陣地裏的查克納戰士擡不起頭來。
　　十米，五米……在伯納瑟拉地帶領下，傑彭士兵全線撲上，眼看就要沖入陣地。
　　“砰！”壹聲槍響。
　　伯納瑟拉如同被施了定身術，猛地站住了。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口。壹個血洞，不斷向外噴灑著鮮血。
　　他的喉結猛的壹陣抽動，黏稠的血沫，從嘴角湧了出來。
　　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轉。
　　當伯納瑟拉倒下的時候，他忽然聽到壹聲怒吼。
　　隨即，旋轉的視野裏，出現了陣地裏的查克納人，還有那些藍色制服士兵的身影。他們如同出閘的猛虎，都跳出了戰壕。
　　他們和近在咫尺的傑彭戰士互相開火，在糾纏到壹起的時候，互相用槍上的刺刀搏殺。
　　伯納瑟拉在抽搐著，他的腿，在泥地上虛弱蹬來蹬去。
　　壹個胖子，在傑彭士兵群中，往來縱橫，如入無人之境。他的刺刀動作，幹脆利落，力量大速度快，圍上他的三名傑彭士兵，只壹眨眼，就被他連挑帶紮，殺了個幹凈。
　　當不遠處另壹名傑彭士兵，不顧那胖子背後還有其他的傑彭戰士，準備開槍時，那胖子的槍，已經響了。他就站在原地，精確地點殺著周圍的傑彭人。
　　壹個人影，直直地撲到在伯納瑟拉面前。這個人，伯納瑟拉很熟悉，他是考利昂。此刻，這位年輕的低等貴族的臉，奇怪的扭曲著，擋住了伯納瑟拉的大部分視線。
　　光線，越來越黑，身體，也越來越冷。
　　伯納瑟拉聽到了壹陣機甲的腳步聲，聽到了查克納人爆發的歡呼聲。幸存的傑彭人，開始逃跑。伯納瑟拉想不明白，壹百六十個人，完全不計生死的沖鋒，為什麽沒能沖過敵人的火力網。為什麽這些人，竟然還能在最後，躍出戰壕發動反攻。
　　那個白白胖胖，看起來很好欺負，打起仗來卻如同打了雞血壹般的胖子，又是誰？
　　想不明白，他睜大了眼睛，沒有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