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8章 終端的變化

　　六十五年前的納米機群失控事件。
　　戰爭持續至今，幾乎已經無法說清壹切的開端到底是因為什麽，也不可能搞明白戰爭各方中是誰第壹個挑起了戰火，但世人至少還有壹點共識，那就是六十五年前的納米機群失控事件絕對是當年的諸多導火索中最要命的壹條。
　　北半球最大規模的納米之海在失控之後溶蝕了防護壁，將周邊的三座城市頃刻覆滅，機群肆虐過的地方直到如今仍然是生命禁區。由於土壤和環境被完全改變，那裏不再生長任何植物，水中也充斥著劇毒的化學物質和尚未完全失去活力的殘余機群，冒險進入那片死亡區域的探險者中能活著回來的不到壹半。
　　但讓人不可思議的是，盡管納米機群當年溶蝕了它們周圍的壹切東西，卻仍然有壹個地方幸存下來，那就是位於納米之海中央的“北地環塔”。這個現象至今無人能夠解釋，而諾蘭這次接到的生意正是要前往那個地方。
　　幾乎沒人會想要前往那片死亡地帶，被機群摧毀的土地也不可能有多大價值，因此除了少數對戰前科技有特殊想法的大勢力之外，很少有人前往北地的廢墟群，而要前往廢墟群最大的問題就是向導，能活著穿越廢墟群的人非常少，諾蘭就是其中之壹。這樣的向導要價高昂並且大部分時候有價無市：並不是誰都願意用命換錢的。
　　諾蘭道出了白河商會為這次生意開出的高昂價格，周圍的傭兵們紛紛動搖起來，很多人對這價格感覺心動，但進入北地廢墟群之後高達壹半的死亡率更讓人望而卻步。諾蘭也知道這點，所以她沒有用命令的方式，而是讓部下們自己決定要不要跟著去。在周圍人交頭接耳的時候烏蘭諾夫第壹個站了出來：“我跟妳去。”
　　郝仁在得知北地環塔的情報之後就明白烏蘭諾夫和那地方的淵源了。這個男人是六十五年前那場事故的唯壹幸存者，或許他有什麽執著的心願未了。
　　郝仁等烏蘭諾夫說完之後自己也上前壹步：“我也去吧。”
　　諾蘭驚訝地看著郝仁：“妳？”
　　“我對北地環塔也有點興趣。”郝仁笑了笑，“反正妳缺人手是吧，不嫌多帶我壹個。”
　　“可妳不是傭兵團的人吧。”諾蘭皺著眉，“妳不是對當傭兵沒興趣麽？”
　　郝仁隨口給個解釋：“我只是不喜歡被人管著罷了，這次也是沖著幫忙去的。咋樣？帶我壹個不多，路上我也不用妳們分心照顧，妳就當多帶了件行李……”
　　諾蘭大概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灑脫的家夥，饒是素來缺乏表情的她這時候眼睛都瞪圓了：“妳說這麽輕松？妳知道北地環塔是什麽地方麽？”
　　郝仁點點頭：“知道，九死壹生嘛，不過我不怕死，而且遇上危險的時候妳們直接跑就行，甚至都不用管我——這條件夠寬松了吧？難道還要我寫個保證書，提前立遺囑說明本人生死與妳們無關之類的？”
　　諾蘭瞪著眼上下打量了郝仁壹下，突然露出恍然的表情：“哦，我知道了，妳是想求死是吧？”
　　郝仁：“……”
　　他光想著盡量打消諾蘭的疑惑好讓對方帶著自己過去了，壓根沒想到這誤會還能擴大化的！
　　連烏蘭諾夫都拍了拍他的肩膀：“妳是個不錯的人，妳沒必要用這種方式浪費生命。路還長著呢，生命……”
　　郝仁蹦起來：“為啥妳們就都以為我瘋了？！我就是想過去幫個忙都不行？！”
　　他又跟諾蘭念叨了半天，對方才終於同意讓自己這麽個編外人員隨隊出發，等好不容易搞定之後郝仁心裏還嘀咕呢：周圍這麽多灰狐貍傭兵叫他們去都不去，而自己這個主動送上門的戰鬥力反而被推三阻四，這費多大功夫……
　　諾蘭比郝仁更感嘆：她見過很多不要命的，但眼前這個型號的實屬罕見，愛情果然讓人盲目，喪偶之痛估計讓這個男人壹心求死了，她只好本著濟世救人的心態帶上郝仁去送死……
　　得幸虧郝仁不會讀心術，否則諾蘭腦海裏腦補的這些東西夠讓他血濺三尺的。
　　看到自己的其他部下們還在猶豫和討論，諾蘭很通情達理地壹揮手讓大家暫時解散：“其他人都回去考慮壹下，卡爾，晚上之前給我壹份名單，我要在明天中午之前決定好人員，明天下午出發。”
　　等眾人散去之後郝仁跟烏蘭諾夫壹塊朝著營房走去，或許是即將共同前往北地廢墟，烏蘭諾夫對郝仁有了更大的信任，他大力拍了拍郝仁的肩膀：“妳還有考慮時間，回去好好想想該不該浪費這條命，明天退出的話諾蘭也不會說什麽。”
　　“妳這話說的跟我專門要去送死似的。”郝仁哭笑不得地看著對方光溜溜的面甲，“我知道妳們覺得我是死了老婆之後壹心求死……我現在也沒法解釋了，但妳放心，我對自己這條命寶貝著呢，去北地環塔是因為有些在意的事情想要調查壹下。那地方雖然危險，但還不至於有去無回吧。”
　　“在認識諾蘭之前，我曾經冒險進去過壹次，當時我還是壹個小傭兵組織的頭目。”烏蘭諾夫腳步頓了壹下，“我們甚至沒能越過最外面的地區人就死光了。別小看了那地方，北地廢墟群每年吞沒的倒黴家夥可不少。”
　　郝仁看著烏蘭諾夫：“既然這麽危險，妳為什麽還要過去？”
　　他之前已經問過壹遍這個問題，當時烏蘭諾夫沒有回答，而現在兩人即將共同啟程踏上那片危險領域，烏蘭諾夫終於不再隱瞞：“我說過吧，六十五年前我是壹名研究員，在納米機群附近工作。”
　　郝仁點了點頭，等著烏蘭諾夫繼續說下去。
　　“我妻子是‘主宰’計算機的操作員。”烏蘭諾夫慢慢說道，“機群失控的時候，北地環塔自動封閉了，所有工作人員都被關在裏面，而納米機械最終也沒有侵蝕到環塔內部——所以裏面的人存活到了最後壹刻。”
　　郝仁睜大眼睛：“妳是想……”
　　“只是想去找到她的遺物……或者屍骨。”烏蘭諾夫搖搖頭，“它們壹定還在。”
　　說完這句話，烏蘭諾夫便頭也不回地走開了，只留下郝仁在後面發楞。
　　數據終端的聲音在腦海中悠然響起：“比起妳這個假冒偽劣的情癡，這個才是真男人啊——他大概就是為此才活到現在的。”
　　郝仁沒心情跟對方鬥嘴，只是沈默不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剛推開門，就聽到壹個沙啞怪異的女聲從前面傳來：“呦，搭檔，歡迎回來。”
　　郝仁被這聲音嚇了壹跳，擡頭壹看便發現壹位金發少女正倚著墻角癱坐在自己前面不遠處。
　　少女身染血跡，臉色慘白，其壹半身子無力地癱軟下來，另壹半身子則用力挺直，以此勉強保持著平衡。
　　希頓的個人電腦被放在旁邊的地上，她正在用壹只手艱難地操作著鍵盤。
　　如此艱難的動作，再加上身上的血跡，這模樣真是既淒慘又可憐——假如她本體不是板磚的話郝仁真要同情心泛濫了。
　　金發少女微微晃了晃腦袋，似乎想擡頭看看郝仁，不過很快就放棄了：“抱歉，驅動好像還是有不穩定的地方，頭……擡不起來了。”
　　郝仁趕緊轉身關上房門，生怕這白日詐屍的壹幕被人看見，隨後快步來到終端面前：“妳能說話了？”
　　“勉勉強強吧。”屍姬終端開口了，不但音調怪異而且斷斷續續，聽上去就像是剛剛學會說話的孩童，“話說這身體真難控制，摔了好幾次都站不起來，萬幸最後學會怎麽爬了。”
　　她壹邊說壹邊扒著旁邊的床沿努力想爬上去，郝仁註意到她現在只有壹條手臂和壹條腿可以活動，於是趕緊上前幫忙。等把她安置在床上之後郝仁才嚴肅地說道：“讓我檢查檢查妳的身體。”
　　女孩大驚：“妳終於決定要對自己的PDA下手了？！”
　　“滾——我得搞明白妳到底怎麽運行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