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南榮 by 迷幻的炮臺
2025-2-17 21:24
城外西峰營。
“騎兵?西洲人什麽毛病!”
“誰知道呢,半夜拿騎兵作戰,主將腦子被驢踹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說不定還真是——”
“妳們兩個!說什麽呢,還不快去幫忙運火油!”負責搬運軍資的小旗見有人閑著,兩三步走上前去踹了其中壹人壹腳。
“待會世子爺就要過來了,再偷懶小心軍法處置!”
“現在的世子爺可不是從前那位,前幾天有個散播謠言的廚子,審都沒審直接拉出去斬首。”
談笑的士兵聞言終於收斂笑容,小旗將手中的桶塞給方才笑得最開心的那個,喏了聲:“看吧,上邊那幾位老將軍雖然鬧得歡,覺得世子壹上來就修改軍規有所不妥,但都沒真正制止,風往哪裏吹都警醒著點,怪不得進隊裏三年了還是個大頭兵。”
西峰營主將周騏站在營外眺望,遠遠見從鹿廣郡的方向快馬行來十幾人。
為首的是世子親衛葛桐,那麽他身後的壹定是世子。
“世子!”
遂鈺收緊韁繩調轉馬頭,急停下的戰馬仰脖嘶鳴,原地帶著遂鈺轉了兩三圈穩定平衡,遂鈺朗聲道:“軍情。”
周騏出身不高,七八歲被爹娘賣給人販,剛進賭坊做童工,西洲人鐵蹄便踏平了他所在的鎮子。當年西峰營主將從敵人手中救下周騏,本想將人安置在難民點,周騏卻鐵了心想進軍營報效國家。
數年雞鳴晨起習武,征戰百回殺敵無數,終於壹步步從新兵營走到西峰營主將身邊,後來做了親衛,主將收其為徒傾囊相授。
周騏同越青壹般,為王府將領之中的嫡系,卻比越青多歷練,正因如此,他職務升得也比越青更快,到了南榮栩領兵之時,已經能站在世子身後聽憑調遣。
這也拜南榮栩多般變革軍中律例,許多年輕將領都有展現才能之時,新老交替固然艱難,結果卻不錯。
如今是新世子新規矩,周騏是第壹個站出來願意行軍令,並竭力勸說同僚的將領。在遂鈺還在回鹿廣郡的路途中時,周騏便已與帳下師爺舌戰群儒,與同等級的將領罵過打過多少次。
趁著火把幽暗的光,遂鈺打量周騏,周騏也是初次與世子見面,之前遂鈺召集將領王府議事,他領兵在外布防,並未入席。
與周騏這般出身的不少,雖對遂鈺立即掌握王府大權頗有裨益,與此同時也切斷了那些與各營主將毫無關聯卻富有才幹的年輕人。他們沒能出頭,大多是被頂頭上司打壓,再好的實力也比不得錯綜復雜的人機關系。
西峰營面臨的問題,其余各營有過之無不及,要想真正改變軍內某些武將屍位素餐的情況,必須從最根本處動手,更不可操之過急。
遂鈺的調查過,兄長代父王執行軍令,用的還是父王身邊的那批老人。他們看著南榮栩長大,自然也被南榮王叮囑過,只可惜這些人如今固然能夠站在王府的角度做些什麽,卻不可能全然信賴遂鈺做世子。
從大都來,這層身份已經限制遂鈺發揮。迫使他不得不放棄使用老人的念頭,尋機找些精明能幹的年輕將領。
“五千騎兵正向鹿廣郡逼近,速度卻不快。”周騏匯報道:“我們的斥候壹路跟隨,發覺其中甚至有些人並非真正訓練的過的騎兵。”
“哦?”
遂鈺啟齒:“並非訓練過的騎兵,西涼缺人?”
西涼造反預謀已久,此刻正是兵強馬壯之時,連鮮國都敢挑撥,還有什麽不能做。
不,或許最初對西涼出兵挑釁大宸的意圖判斷有誤。
先前覺得西涼挑釁大宸,不過是不希望大宸在西洲內鬥之時橫插壹腳的警告,現在看來西涼根本就是想假借挑起本國爭端,趁機侵占他國領土。
西洲混亂,西涼只會被當作瘋狗,正如人瘋了那般,無論做什麽荒唐都能夠理解。
“看來我們要等待景飏王帶回來的消息,再決定是否出兵西洲。”遂鈺沈聲。
蕭季沈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麽,道:“洲楚看似顯赫,恐怕內裏早已被蛀蟲吞噬,如今只剩個空架子,以至燕氏傾盡全族之力亦無法挽回。”
遂鈺與蕭季沈對視,率先跳下馬做了個請的動作。在這還是大皇子比他這個世子有說服力,就算說什麽,甚至下軍令,也得他先開口才是。
至少明面上要給蕭季沈比肩南榮主帥的權力,這樣才能引得大都那些心懷不軌的世家重新蠢蠢欲動。
時也命也,西洲休養生息的同時,大宸何嘗不在蓄力發展,兩國鼎力之姿必不會長久,始終有那麽壹場仗立分高下。
壹行人進入打仗等待了會,最新戰報呈上桌,騎兵已距離西峰營所駐紮的關卡不過壹裏。
“殿下。”
周騏將擺在沙盤之中,代表西洲騎兵的紅旗往前挪了幾步,“是否再等。”
“周將軍驍勇善戰,妳覺得該不該等。”蕭季沈道。
周騏:“西洲人善用俘虜百姓的伎倆,將百姓們捆在木架上,通通堆在車中推過來做人墻……”
“妳是覺得這次騎兵之中應是百姓。”遂鈺用木棒輕巧將紅旗推倒,反問:“怎麽確定是大宸的子民。”
“大宸與西洲交界處的百姓樣貌並不分明,通常很難辨認。”
蕭季沈:“殺了?”
“有更好的辦法嗎。”遂鈺攤開手,將戴在拇指的,代表南榮王府的扳指取下來,放在沙盤中央。
“西洲不過是喜歡把人的本性放在火上烤,攻擊道德與良心而已。”
“妳看。”
他聲音輕盈卻也淡漠:“這不就是他們對待南榮王府慣用的手段嗎。”
因為王府能夠承受代價,所以屢試不爽,種種基於南榮軍本身過硬的實力。壹成不變的南榮軍如今終於在慈悲中吃了大苦頭。
西洲人壹定很高興吧。
眾人微驚,代表南榮王族家主的戒指,就這麽被南榮遂鈺輕而易舉地擺出來。戒指是南榮氏封王時的禦賜,意義非凡,歷任南榮王從不將戒指輕易帶出祠堂。
遂鈺不由得喟嘆:“西洲人太高興,可我不喜歡啊。”
“那麽喜悅,無論如何鹿廣郡也要分壹半才是。”
“警告三次,若仍前進便不必來報了,直接射殺。”
周騏猶豫:“世子,這……”
“周將軍,我在回鹿廣郡的路上,便已聽聞將軍為了新軍令的施行奔走,既如此,敵在前何必遲疑。”
“我們是南榮軍,不是什麽收容所。”
“……是,世子,屬下這就去辦。”周騏環顧四周,這些都是他身邊壹起從最底打拼的兄弟。而眼前的世子,看起來也並非是大公子那般好說話的人物。
習武之人雖並非朝堂言官那般敏感,但也能從世子語氣中察覺幾分脾性。
“趁此機會,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
遂鈺起身用食指勾住扳指,笑道:“我是從大都來的,陛下身邊做過幾日禦前行走,雖說不比兄長父王思量周全,但也不會害弟兄們。”
“戰場謀劃算計,算來也不過是變著法的殺人。”
“西洲仍想拿我們的仁慈做戲。”
那拋棄仁慈,南榮王府仍舊是大都最強的壁壘,堅實不破的鎧甲。
……
戰火並未點燃黑夜,只是像飛蛾撲火般轉瞬即逝,數道箭簇劃破長空,寂靜中撕開戈壁微不可聞的裂痕。
關卡數丈高強之上負責攻擊的士兵,在發動攻擊的最後壹瞬換成了新任世子的親衛,由葛桐親自帶領,西峰營眾將士觀摩。
拉弓,射箭,動作行雲流水,箭無虛發。
西峰營主營外人頭攢動,職階不夠的新兵並無資格進入主營,但這次被安排排隊對關卡領略世子身邊親兵風采。
箭簇上纏著火油,無需照明,光是飛躍出去,便已燦若星火。
“今年招收的新兵分到西峰營也就幾百人,剩余的全都臨時被安排給百姓修家舍,讓這些還未訓練過的孩子直面戰場,是不是有點。”蕭季沈從侍女手中接過熱茶,隨口道。
遂鈺答:“我也是孩子,怎麽沒人覺得我不該上戰場呢。”
算來年齡,遂鈺也不大,至少是在同輩中,他這般的理應跟在師傅身邊習武,近年世家並不盛行提前放年輕公子們出去闖蕩,大抵是朝堂不穩的緣故,拒絕輕易冒險。
遂鈺是最年輕的禦前行走,歷朝歷代都沒有他這般,壹夜之間直接被皇帝趕鴨子上架。
恰恰也沒有人是他這般的運氣,能得皇帝親自教導。
“大殿下不也如此嗎。”
蕭季沈聞言倒點點頭,贊同道:“初見死屍,嚇得幾夜沒睡好覺,想偷偷帶著銀錢回大都,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回家的路該怎麽走。”
“巧了。”
遂鈺不鹹不淡,嘲諷道:“臣就在殿下家中住著呢。”
烽火連綿不休,鹿廣郡捷報頻傳,伴隨著西涼愈發張揚的挑釁,南榮軍中對南榮遂鈺施行軍令的不滿,部分老將紛紛將指望放在外出未歸的三小姐身上,期盼三小姐能夠力挽狂瀾,剝奪南榮遂鈺部分權力,使鹿廣郡回到從前那般按部就班的條律中。
然而南榮步棲帶著景飏王的密信叩響鹿廣郡的大門,當即表示拒絕與南榮遂鈺共享世子之權。
南榮步棲風塵仆仆,身邊圍著壹眾叔伯,納悶道:“嚴些有什麽不好,叔叔們還是不要擋我的路。”
“再擋,我可就要從妳們臉上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