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霸體

　　車廂內的孩子不過八九歲，身材瘦弱，面色蒼白，壹眼即知久病纏身，定然人畜無害。
　　周甲下手，卻毫不遲疑。
　　掌落。
　　血肉橫飛。
　　不是沒有人出手阻攔。
　　手掐胡麗咽喉時，眾人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殺了胡麗又朝孩子動手，顯然犯了眾怒。
　　護衛中兩位黑鐵氣憤填膺，狂吼壹聲沖來。
　　就連方逢辰，也不由面色壹變，口中低喝‘周兄住手’，雙掌虛擡，擊出壹道掌勁。
　　他掌勁擊出，不求殺人，只求救下孩子，並未用全力，威力卻也不凡。
　　幾人相距不過數丈，周甲又是背對眾人，面對來襲的攻勢更是毫無防備之意，不閃不避。
　　“彭！”
　　壹刀、壹劍、雙掌轟來。
　　虛空中，陡然浮現壹層無形罡勁，攔住來襲攻勢。
　　罡勁如壹堵厚重氣墻，把周甲團團圍住，三人的攻勢落在上面，竟僅能激起些許漣漪。
　　內裏的人影，紋絲不動。
　　天罡霸體！
　　十年來，周甲自沒有閑著。
　　融匯了五行天罡、天罡巨靈體，乃至接連入手的幾門頂尖硬功後，於數年前，借助悟法創出此功。
　　功法命名為天罡霸體。
　　論及品階，甚至比曾經的五雷斧法還要高上壹籌。
　　放眼玄天盟諸多頂尖法門，乃至洪澤域最為不凡的傳承，怕也沒有幾門硬功能與之相提並論。
　　即使是鮫人、貝洛皇族的傳承，也壹樣。
　　甚至。
　　就算以肉身之強證得白銀，修煉此功也絕不落伍，甚至大有可為之處。
　　這不僅是悟法特質之功。
　　更是因為，天罡霸體有著吞金之術的加持，這門難以用品階來劃分、來自源星的秘法。
　　“什麽？”
　　三人面色大變。
　　黑鐵高手的攻勢尚且如此，壹眾凡階的攻擊對周甲來說更是不值壹哂，紛紛反震倒退。
　　“沒死？”
　　周甲狀似沒有察覺到他人的動作，而是看向血泊中的孩童，眼眉微挑。
　　受他壹掌，孩童雖然沒有當場身死，卻也骨肉分離，僅有頭顱算是完好無才，正自痛苦掙紮。
　　“救命！”
　　“不要殺我。”
　　孩童聲音嘶啞，透著濃濃的恐懼、痛苦、無助，以斷裂的小手撐著身體朝前拼命挪動。
　　似乎想用盡渾身力氣，離得周甲更遠。
　　小手按在地上，留下鮮紅的掌印，血肉模糊的身體，在滿是木屑的廢墟中拖拽出壹道血色痕跡。
　　不過他的移動速度實在太過緩慢，背後的‘惡魔’只是朝前踏出壹步，就來到面前。
　　那恐怖的大手，再次落下。
　　“住手！”
　　“姓周的，連孩子都殺，妳還是不是人？”
　　錢主管面色壹沈，腳步錯動，手中寒光壹閃，壹抹月牙般的弧光就出現在眾人眼前。
　　他身為胡家重金邀來的護衛主管，實力自是不凡。
　　方逢辰壹聲不吭，再次出掌。
　　他年紀輕輕就有不菲修為，豈會沒有自傲，壹路上雖然插科打諢，在周甲面前像是跟班。
　　但心中，卻並不怎麽看得起這位‘周兄’。
　　對方也許行走天下的經驗比自己多些，會些特殊的手段，但實力在他眼中卻不算什麽。
　　而且這般年紀，已經沒了更進壹步的希望。
　　內心深處，甚至對周甲有些輕慢。
　　而今。
　　自己的出手對方甚至不屑理會，掌勁更是被盡數消融，也激起他心中的那股傲氣與不甘。
　　再加上出手狠辣，連殺少女、孩童，手段之殘忍讓人發指，方逢辰也已不打算留手。
　　天禹掌！
　　腳下輕踏，他整個人就如憑空消失壹般，唯有壹雙肉掌如地勢翻湧，落在罡勁之上。
　　“彭！”
　　“轟……”
　　劇烈的轟鳴響起。
　　周甲身周好似有無數悶雷響起，諸多恐怖的勁力瞬間爆破，隨即以他為核心橫掃八方。
　　壹幹凡階，紛紛拋飛。
　　兩位黑鐵高手，也吐血後退。
　　方逢辰雙手顫抖，連退十余步，面泛驚恐：
　　“這不可能！”
　　他的真實修為已是逼近黑鐵後期，家傳絕學更是了得，真實實力已然不亞於黑鐵後期。
　　就算是黑鐵巔峰強者，也不能無視他的攻勢。
　　但。
　　周甲可以！
　　甚至不動不搖，僅靠護身罡勁的反震之力，就讓他體內氣血激蕩，壹時間四肢酸軟無力。
　　此人到底是誰？
　　實力。
　　竟如此恐怖！
　　念頭轉動，下壹刻，方逢辰就是雙眼壹縮，呼吸壹滯，壹股難以遏制的驚恐自眼中浮現。
　　……
　　“啪嘰！”
　　好似軟泥摔在地上。
　　掌落。
　　下面的人體當即攤成壹張肉餅。
　　骨頭成渣、血肉為泥，毛發如絲串聯在壹起，這種情況只要是人，定然不可能活下來。
　　但在周甲的感知中，下方的肉泥氣息猶存。
　　“吱吱……”
　　肉餅上，兩個圓滾滾的眼睛眨了眨，眼神中透著股迥異於活人的詭異。
　　“啪！”
　　壹個嘴巴，緊接著出現在肉餅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妳為什麽要殺我？”
　　“我還只是個孩子啊！”
　　“妳這種孩子……”周甲審視腳下的‘肉餅’，輕輕搖頭：
　　“怕是沒人敢要。”
　　“妳走妳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就好，周某只是借路而已，妳又何必打我的註意？”
　　“吱吱……”肉餅聲音尖利，帶著股難以遏制的貪欲、興奮：
　　“食物！”
　　“這裏的血肉，都是我的食物！”
　　“妳……”
　　“最美味的食物！”
　　“唔……”周甲瞇眼：
　　“看來，妳的智慧並不高。”
　　對方有智慧，且能準確把握他人心中的執念，並加以利用，但終究還是本能強於理智。
　　這點遠不如濟城下面的王強。
　　它所做的壹切，都只是單純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與胡家達成某種約定，也是為了這點。
　　懂得趨利避害，懂得利用人性，卻並不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
　　這與被它所惑的其他人，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不同，只不過它可以利用欲望化作獵人，而其他人只能是獵物。
　　“食物！”
　　“美味的食物！”
　　地上的肉餅扭曲變形，壹根根墨綠色的植物根莖從中探出、延伸，最終化作壹頭綠色的怪物。
　　怪物渾身長滿蔓藤，身高足有丈許，無數枝丫晃動，壹股瘋狂、嗜血的意念充斥其中。
　　遙遙壹看，就像是活過來的柳樹，但相貌猙獰、可怖，讓人望之生畏。
　　“怪物！”
　　人群中，有人大吼，伸手朝上壹指，身軀顫抖，聲音癲狂：
　　“他是頭怪物！”
　　“不錯。”周甲點頭：
　　“諸位應該明白我為何動手了吧？”
　　“胡家應該與山裏的怪物有著某種聯系，甚至就連這孩子，都被那怪物以某種手段寄生。”
　　“我懷疑，胡家家主胡鵬，也是如此。”
　　“怪物！”
　　“殺了他！”
　　“動手！”
　　眾人咆哮連連，有的目露驚恐，有的握緊手中兵器，壹股股殺意如有實質籠罩而來。
　　“嗯？”
　　周甲眉頭壹皺，回首看去，這才發現不對。
　　他們恐懼的目光，滿是殺機的眼神，不是看向自己面前的‘怪物’，而是全都看向他！
　　“嘻嘻……”
　　怪物晃動樹枝，嘻嘻笑道：
　　“妳殺女人、殺孩子，心如鋼鐵，連自己心中的女人也都殺，妳才是他們眼中的怪物。”
　　“殺了他！”
　　“快！”
　　“殺了他！”
　　它笑著撲來，無數蔓藤瘋狂舞動，單純以枝蔓，就封鎖了下方人影壹切閃躲的空間。
　　其他人仿佛也受到鼓舞，壹窩蜂沖來。
　　他們每壹個人，都目泛紅光，殺意奔湧，乃至不顧惜自己的體力、修為，拼命沖來。
　　就連方逢辰也不例外。
　　紫竹雙侶的妻子何清更是銀牙緊咬，眼中滿滿的仇恨，不顧壹切狂奔。
　　不知何時。
　　他們的意思都已被怪物所影響，把周甲視作某種恐怖的存在，對於真正的怪物卻宛若未見。
　　“唔……”
　　周甲瞇眼，大手壹伸，扯住來襲的壹根蔓藤，隨手朝下壹扯，眼前的怪物就重重砸倒在地。
　　諸多紛亂舞動的枝蔓，絲毫沒能給它帶來丁點支撐。
　　奔雷掌！
　　周甲五指伸展，掌心內扣，源力匯聚，如壹團雷球出現在掌中，朝著身前的怪物落下。
　　黑鐵巔峰的修為，大圓滿境界的掌法，遠超同階的雄厚源力，再有五雷特質的加持。
　　讓他這看似平平無奇的壹掌，爆發出驚世駭俗的威能。
　　“轟！”
　　雷霆湧動。
　　地上的怪物瞬間化作飛灰，方圓數百米的地面齊齊震顫，轟鳴聲甚至傳出十裏開外。
　　襲來的眾人腳步踉蹌，紛紛跌飛在地。
　　待到回神，
　　周甲已經消失無蹤。
　　……
　　……
　　……
　　驅霧術，名副其實。
　　不止肉眼可見的雲霧瘴氣，就連迷惑身心的疑霧，也能驅散。
　　但不過不管有沒有實體，都需他‘見’到，方能借助驅霧術驅散，不然就無能為力。
　　而費雲山的詭異，明顯不在之列。
　　怪物的能力，籠罩整個費雲山，這等強悍的‘神’元之力，顯然也遠遠超過了周甲。
　　這讓他強行沖出這裏的打算告以失敗。
　　白銀！
　　唯有白銀等階的存在，方才有著如此恐怖的神元，意念影響範圍才能如此之廣。
　　那怪物的本體，似乎是壹朵花。
　　也是因此，
　　它才不能離開費雲山。
　　不過它的天賦之強、意念之盛，能覆蓋整座大山，更是把進入其中的生靈盡數納入其中。
　　尋常白銀，怕也做不到這壹點。
　　“唰！”
　　“唰唰！”
　　周甲身化殘影，在山林中穿梭，不久後在壹處高坡停下腳步，面色陰沈朝下方看去。
　　下面。
　　赫然是他前不久才離開胡家商隊。
　　他奔行了將近壹個時辰，按理來說早就應該沖出費雲山範圍，現今卻再次返回原點。
　　“殺！”
　　“殺死那個怪物！”
　　“殺了它，為我兄弟報仇！”
　　下面的人大聲咆哮，瘋狂沖來，幾位黑鐵高手首當其沖，各種源術、箭矢先壹步射來。
　　不止他們。
　　山林中的野獸，埋在地底不止多少年的變異行屍，也被召喚了出來，朝著他所在投來視線。
　　在費雲山。
　　那朵花，
　　似乎就是天！
　　哎！
　　周甲見狀輕嘆，眼神中壹片淡漠，隨即五指虛握，看向沖來的人影。
　　也許……
　　讓那東西知道自己做的都是無用功，召喚再多的人過來也是送死，興許就會放他離開。
　　壹如，當初玄天盟派來的人。
　　“怪物！”
　　這時，壹聲嬌叱從身後傳來。
　　與之相伴的，則是壹溜火線匯聚的劍光。
　　周甲面色不變，甚至未曾回首，只是長袖輕揮，勁力奔湧而出，壹道倩影就被他抽飛出去。
　　“啊！”
　　任玉葉驚叫倒地，立馬翻身而起，嬌軀微微顫抖，眼帶驚懼看向前方那恐怖的身影。
　　在她眼中，周甲就是壹尊高約丈許，身上長滿千奇百怪的眼珠，渾身散發著惡臭的東西。
　　密集！
　　眼睛！
　　惡臭！
　　全都是她厭惡、恐懼的存在。
　　“玉葉。”
　　海蒂伸手按住蠢蠢欲動的她，面泛謹慎：
　　“別沖動，可能……”
　　“可能是人。”
　　兩人這壹路行來，遇到了不少‘怪物’，結果不僅未能尋到怪物巢穴，反到漸漸迷失了方向。
　　幻覺！
　　雖然不知道為何自己身上的手段失去了效果，但海蒂卻已察覺到，兩人怕是中了幻術。
　　眼前所見，未必是真的。
　　“噠……”
　　前方的‘怪物’似乎察覺了什麽，大步朝著兩人行來。
　　無形的恐怖威壓，讓兩女呼吸壹促，任玉葉下意識握住手中寶劍，海蒂也咽了咽口水。
　　手中法杖，開始閃爍幽幽靈光。
　　“別過來！”
　　她出聲警告：
　　“我不管妳是人是怪物，再過來的話，別管我們不客氣！”
　　‘怪物’卻宛若未聞，繼續靠近，甚至伸出大手，朝著兩人當頭罩落。
　　“海蒂姐！”
　　任玉葉美眸閃動，手中寶劍顫抖：
　　“是不是怪物？”
　　海蒂拉著她後退，同樣有些拿不定註意。
　　如果不是，怕是會誤傷人。
　　若是。
　　以剛才對方輕松擊潰任玉葉的手段，兩人若是不趕緊反抗的話，怕將死無葬身之地。
　　念頭轉動，那大手已至近前。
　　拼了！
　　海蒂銀牙壹咬，猛然閉眼，擡起左手朝上迎去，右手法杖靈光匯聚，同時口中大喊：
　　“妳先別動手！”
　　“啪！”
　　雙掌相交，壹股溫熱之感沿著手掌傳來，這也讓她心中壹松，法杖上的光暈悄悄暗淡少許。
　　“有趣。”
　　壹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總算是遇到壹個可以交流的人了。”
　　“妳是誰？”雖然知道對方不是真正的怪物，海蒂依舊不敢掉以輕心，睜眼直視眼前的‘怪物’，沈聲道：
　　“為何來這裏？”
　　“周某只是壹個路人。”周甲慢聲開口：
　　“那東西顯然把我當成了什麽美味，不打算放我離開，看妳們兩人修為不錯，應該是有備而來的吧？”
　　“可有辦法出去？”
　　“出去？”海蒂聞言苦笑：
　　“原本是沒有問題的，不過現在我們也受到此地怪物的影響，眼中所見，都是假象。”
　　“除非，妳能讓我們從幻覺中清醒過來。”
　　“幻覺？”周甲音帶遺憾：
　　“可惜，周某對於這等法門不太了解。”
　　“是嗎。”海蒂也是壹臉遺憾，正要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突然壹楞：
　　“妳沒被那東西的意誌影響？”
　　“不曾。”周甲搖頭，略作沈吟之後，道：
　　“如果妳有辦法把我也拉入妳的感知之中，周某倒是有辦法幫妳解開身上的影響。”
　　“當真？”
　　“自然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