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洗刷不掉的惡名

　　李芝芳進教室召開第壹次班會時讓同學自我介紹時，張恪還沒有回過神來。
　　“張恪，妳來自我介紹壹下……”
　　“哦，”張恪擡了擡頭，報壹下自己的名字，“張恪。”
　　“我知道妳叫張恪，請妳在全班同學的面前介紹壹下自己……”
　　“還是叫張恪，恪盡職守的恪，沒有改名字。”既然是壞學生，就有壞學生的樣子，張恪故作無辜的看著李芝芳漲紅的臉，滿堂哄笑的聲音，讓張恪有種真實回到少年輕狂時代的感覺。
　　唐婧回頭瞪眼的同時，杜飛也伸出拳頭示威，張恪咧了咧嘴，表示意外。
　　有過這次教訓，李芝芳的眼睛經常會自動的將張恪過濾掉：剛進校就跟高年級的學生打架，似乎應該說欺負高年級學生才對，舉止言行輕佻，完全不將學校與老師放在眼裏，不就仗著老子是市政府秘書長，卻不是曉得他中考成績是怎麽搞出來的？相比較下，同樣是高幹子弟的杜飛就自律多了。
　　張恪正希望如此，才能落得清閑，不然作為學校與班主任重點關註的好學生，人身自由將會受到嚴重的限制。
　　班會課結束，唐婧、杜飛等七個班委，都給李芝芳喚到辦公室去，只等課本發下來，任課老師到班上露壹下臉，今天接下來就沒有什麽事情了。
　　張恪走出教室，走到十二班的教室前，歷史不發生偏轉，自己應該坐進這間教室裏。手托著下巴，凝視著教室裏面壹張張熟悉的面孔，頗有感觸。由於讀不同的大學、在不同的地方工作，在張恪工作六七年之後，高中同學之間的關系疏淡就如天邊的白雲，讓人把握不住。但是再仔細看看這壹張張熟悉的臉，還是感到親切。
　　不知道誰第壹個看到張恪，沸沸揚揚的教室裏頓時鴉雀無聲，大家都朝他望過來，還有幾個男生挑釁的站起來。張恪啞然失笑，已經不再是十二班的學生。重新回到九四年，也不是事事如意，對別人還有感情，別人卻把自己當成陌生人。
　　按說不應該在班上給李芝芳搗亂，回想讀檔之前的人生，能公平對待自己的老師沒幾個，她很快也要被迫離開壹中吧。
　　隔壁教室門口陳妃蓉的身影剛冒出頭就又閃了回去，張恪暗想：莫非在躲我？走過去，看見陳妃蓉正從窗口的位置往裏走，想必剛剛透過玻璃窗觀察自己。
　　“嗨，”張恪趴在窗臺上，喚住陳妃蓉，粉嫩白皙的臉清麗脫俗，只是看著自己的神情有些局促，張恪笑著說，“又不會吃了妳，沒必要躲著我吧？”
　　“沒有躲妳，這本來就是我的座位。”
　　陳妃蓉側著身子坐下來，裝模作樣的拿起桌上的書，不再看張恪。陳妃蓉五官生動，從側面有壹種靜雕的凝固美感，長睫毛、挺直的鼻梁，唇形很美、紅潤豐澤，圓潤的下頷，膩白如玉的壹直延伸到領口下，讓人忍不住想看裏面的內容。
　　雖然穿著很普通的化纖衣服，顏色、花紋都算不上好，卻不損她清麗的容顏。
　　“我叫張恪，”張恪見陳妃蓉手翻書頁，長長挑起的睫毛卻跳了跳，有些驚惶，想不到自己在她印象中這麽壞，“只是想讓妳知道我叫張恪，恪盡職守的恪……”
　　聽了這句話，陳妃蓉突然拿書蓋住臉，趴到書桌上，肩頭壹聳壹聳的，似在小聲的抽泣，張恪嚇了壹跳，沒覺得自己的行為很過分。
　　“妳怎麽可以這樣，仗著家裏有權有勢，就可以欺負人家，非要陳妃蓉跟妳談戀愛才行？”前排的壹個女孩子轉過頭，狠狠瞪著張恪，卻把她的齙牙露了出來。
　　大概陳妃蓉給趙司明糾纏怕了，才會有這麽激烈的反應，相比較高二壹班沈默著的其他人，齙牙女生雖然誤傷了自己，卻有著難得的、讓人欣賞的正義感。
　　張恪笑了笑，朝齙牙女說道：“我叫張恪，有興趣做個朋友？”張恪的話讓趴在桌上哭泣的陳妃蓉壹頓，齙牙女孩卻白了張恪壹眼，顯然對他這個“惡人”不感興趣。
　　張恪尋思還要找壹找趙司明的碴，讓他徹底打消對陳妃蓉的念想，記得他是高二六班的，走到他教室前晃了幾圈，沒看見他人。
　　省重點海州壹中，與其他二三流中學不同，敢當眾爭強鬥狠、撕扯打架的，只有那些有權有勢的學生，普通學生好不容易考上壹中，是不敢輕易觸犯校規校紀的。仗義出手屠狗輩，要是在二三流的中學裏，張恪壹定會先攏絡壹批打手，才敢這麽囂張。
　　看著杜飛、唐婧這些班委每人捧著壹堆書走進教室，是高壹各科的教科書與輔導資料，張恪轉身下了樓，免得給關在教室裏浪費時間，走到教學樓後面的小賣部，拿了壹包雲煙與火機。
　　學校的小賣部除了煙酒之外，因為煙酒是賣給老師的，其他東西都要比外面的便利店貴壹半以上。
　　這間不足二十平米的小賣部每年都要重新承包壹回，張恪心想王炎斌也是會撈錢的主，小賣部賣給學生東西貴出壹半的錢，大概都流入他的口袋去了。
　　現在是上課時間，校園裏很安靜，九月的陽光也沒有盛夏時的熾熱，張恪坐在樹蔭下的長石椅上，取出壹支煙，叨在嘴裏，認真的嗅著熟悉的煙草味道，淡淡的，舒緩神經的，潛藏著深沈的傷感。張恪點上煙，閉目細思這壹個半月的種種，雖然重新回到九四年，世界已不再是原來的世界，唐學謙當副書記、代市長，爸爸當上市政府秘書長，雖然唐婧壹付愛說教的樣子，內心大概很依賴自己吧，在壹中也是讀不同的班級，從現在開始，應該是壹種不同的人生吧。
　　張恪讓煙雲在腹腔緩緩舒散，緩緩吐出，感覺有人站在眼前，睜開眼睛，原來是政教處主任曹光明，他眼睛裏有些凝重。張恪楞了楞，下意識的拿指頭彈出壹支煙遞過去。遞到曹光明的眼前，看著他的眼睛流露出巨大的困惑與驚訝時，張恪恍然醒了過來：開什麽玩笑，他是政教處主任啊，怎麽可以這麽不給他面子？
　　張恪手停在那裏，不知道是收回來，還是勸他接了。
　　站在曹光明身後有七八個學生，手裏都捧著高高的壹疊書，他們是給叫去搬新書的，他們都看傻了：四大公子之首，還真他媽的不是壹般的鳥！在壹般學生的眼裏，政教處主任，可是比校長還恐怖的存在。
　　曹光明鼻頭抽動了壹下，臉上有些難堪，想起李芝芳昨天在辦公室說的話，開始還不信張恪剛進學校會這麽放肆，沒想到很快輪到自己下不了臺，想起市裏有關市政府秘書長擺宴、市長向他敬酒的傳聞，臉色雖然難看，還是把煙給接了過去，壓著嗓子說：“妳這個年紀，煙還是少抽的好。”轉身就揚長而去。
　　七八個學生楞了楞站了好壹會兒，直接曹光明在前面停下來回頭盯了壹眼，才都回過神來，走到教學樓前的走道上，還都紛紛回頭看張恪。
　　張恪也後悔不叠，如此壹來，想做回好學生都不可能了，順手將只抽了兩支的那包雲煙丟垃圾桶裏，打定主意將煙給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