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入長安

　　官道人聲鼎沸，喧嘩如鬧市。
　　車轅、駑馬在人手中牽著來去，扭頭望去高聲喝彩的人群，看過幾眼，還是走去搭建的高臺，龜茲琵琶在人指尖撥響弦聲，胡音漫漫，扭動腰肢的胡姬面紗撫動，媚眼輕眨，引得下面看客吹出口哨，興奮的趴去臺面，去瞅飛旋灑開的裙擺下裸露的雙腿。
　　偶爾，也有西域銅鈴輕搖，遠來的胡商停下腳步，駐足這城外道路間的漢人美食，高亢吆喝的夥計站在路旁，爭先招攬每壹個走過的行人、客商。
　　“禦黃王母飯，上好的黃米蒸出的飯嘞，隨蒸的肉絲兒、蛋黃也是上上之選，還混有各色菜肴，隨君搭配咯……”
　　“我家也有，比他家的便宜，飯食、肉、蛋也比他們多！！”
　　“十五文，壹碗只要十五文，還配碎香餅子……”
　　長安東城，古老而雄壯的城墻延伸，距離城門不遠的官道集市，行人擾擾嚷嚷，圍的水泄不通的攤位上，對著中間高壯的八條大漢交頭接耳，或大聲叫嚷喝彩。
　　“……這八個人，好像從沒來過長安吧，不然肯定記得。”
　　“確實如此，瞧瞧那腿，嘖嘖……都快趕上我腰了。”
　　“餵，那邊八位好漢，可會翻跟鬥啊？”
　　“要不，胸口碎大石，壹錘八十文……怎麽樣？”
　　捧著小盆的道人撥了撥裏面銅錢，滿臉堆笑的回頭，朝那八條大漢嚷了壹聲。
　　“有客官點節目了，來！上石板！”
　　那邊，八人中有人扯開幾條麻布拼起來，地上厚厚壹摞大青石板，那漢子隨意拿起壹塊舉在手裏，讓周圍看客摸摸敲敲，辨別壹下真偽，隨後，朝另外七人撇撇臉。
　　“誰來！今天把這些板子全砸了，壹錘八十文，這有十張，夠今天咱們飯錢了！”
　　十張？！
　　周圍壹片嘩然，壹錘壹個，那不得八百文……之前那可叫嚷的看客，腳肚子都哆嗦壹下，轉身擠開身後的，拔腿就跑。
　　“哎！別跑啊，東西都上齊了，妳跑什麽啊？！打個對折也行！”
　　道人跟著擠出來，朝跑遠的背影叫喊壹聲，泄氣的朝地上吐了壹口，轉身向那些偷笑看熱鬧的叉腰嚷嚷。
　　“笑什麽笑，妳們也別白看啊，好歹給點啊！這八個大漢養活起來，可不容易……”
　　轉身說話的空當，余光裏，通往東面的官道上，壹個青衫白袍的書生牽著壹頭老驢，馱著書架，慢慢悠悠的走來這邊。
　　道人正是孫迎仙，看到那邊過來的壹人壹驢，楞了楞，頓時就朝人堆裏的陸盼幾人揮手：“別賣力氣了，收攤！”
　　說完，就朝那邊書生、老驢跑了過去，扯開嗓門嚎了壹聲。
　　“哎喲餵，可算把妳老人家給等來了！”
　　陸良生看看他捧著個小銅盆的模樣，又看到盼叔八個抱著長槍、大刀的過來，有些疑惑。
　　“老孫，妳們這是幹什麽，在街邊賣兵器？”
　　“賣兵器？本道差點賣人了！”
　　道人心裏也是來氣，將銅盆往他手裏壹塞，坐去路邊，將鞋子脫下來，抖了抖泥沙，“……妳現在好好想想，走的時候，可留了錢？”
　　聽到這話，陸良生怔在原地，伸手去摸另只袖裏，沈甸甸的錢袋，傳來嘩嘩的聲響，只得幹笑兩聲。
　　“……走的匆忙，忘了……”
　　“忘了？！”
　　孫迎仙氣不打壹處來，套上鞋子，看著那邊過來的八個大漢，朝書生比出壹個六的手勢。
　　“整整六天啊……知不知道本道怎麽過來的？！他們八個實在太能吃了，壹路上天上飛、地上跑的，都快被本道抓絕了，就差跑進山裏尋妖怪給他們拖來放去架上烤了。”
　　道人背著手，說的唾沫星子不停噴出來，看到蛤蟆道人聽到動靜，從門縫探出半張臉來，沖他嚷了過去。
　　“又沒說妳，有什麽看的。”
　　那邊，門縫裏，蟾眼翻了翻，呯的壹聲將門碰上，傳來法音：“良生，進城吃飯！為師聽那些店家夥計吆喝，肚子餓了。”
　　陸良生笑了笑，牽過韁繩，叫上過來的陸盼等人，攬過老孫肩膀拍了兩下。
　　“還生氣呢，我不是趕來了嘛，走，進城帶妳們吃頓好的。”
　　“別架本道脖子上，快喘不過氣了！”
　　道人拿開他手，要說不氣那是假的，可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誰叫自己喜歡陸大書生的妹子呢。
　　進到城裏，擾擾嚷嚷的長街依舊熱鬧，不過比城外的集市更有序壹些，陸盼八人抱著刀槍橫在書生身後，兇神惡煞的讓過往的百姓遠遠躲開，也是頗為興奮的左右看著長安繁華街景。
　　“良生啊，想不到街邊賣藝，比在家種田都掙的多，早知道農閑時候，就到富水縣去賣賣。”
　　“賣？賣什麽，賣肉啊！”
　　道人指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毫不在意旁人望來的目光，說道：“也就長安這裏掙得多些，妳到富水縣試試，壹天有個十幾文都不錯了，還不夠妳們塞牙縫。”
　　想來在途中也是吃盡苦頭了，陸良生看他嘀嘀咕咕的抱怨，又說了些安慰的話，目光望去長街前方壹側，藍底白字的旗幡飄蕩，壹個大大的‘棧’字寫在中間。
　　門口招呼客人的夥計，見他們壹行十人，外加壹頭老驢，臉上笑開了花，迎了壹個客人進去後，抹布往肩頭壹搭，殷勤的跑上去，從陸良生手中接過韁繩。
　　“諸位，住店還是吃飯？”
　　“住店，自然也要吃飯，麻煩小哥，先將我這頭驢子牽去後院看顧，弄壹些好的草料。”
　　陸良生叮囑了那夥計，這才帶著老孫、陸盼八人走進店裏，客棧大廳倒不是很大，已經擺了十幾桌，幾乎都有客人坐著，大聲嚷嚷的喝酒劃拳，或安靜吃飯，見到進來的壹行人，只是看了看，繼續吃喝。
　　櫃臺後面，幹瘦的掌櫃，撥弄著算盤記賬，聽到有人過來，擡起視線，壹個書生走了過來，拱了拱手。
　　“掌櫃，請問妳家可還有房間？”
　　“有是有的，只是房間……”他瞟了眼陸盼八人，趕忙說道：“……就是房間肯定不夠，要不妳們擠壹擠？”
　　“行，那就擠壹擠！”
　　陸盼等人本就山野粗漢，有地方睡就行，便是將這家客棧最後三間房都要了下來，八人分兩間，陸良生跟道人壹間，又點了些差不多二十人的飯菜，讓夥計送到房裏。
　　“對了，這封書信，還麻煩小哥跑跑腿，替我送到越國公府上，給，這是壹點辛苦費。”
　　將幾文銅板塞進夥計手裏，後者摸幾下手裏銅子，接過封好的信紙，眉開眼笑的點了點頭：“客官就等好嘞，保證給妳送到！”
　　待夥計關上門離開，棲幽飄出書架，大大咧咧的坐去凳上，拿起筷子敲來敲去，而蛤蟆道人打開書架小門，蛙蹼飛快揭開腰間的繩子，攀爬上桌，深深聞了壹下飯菜香味，頗為講究的壹抖圍裙，系在胸前。
　　“良生先給為師夾壹塊肥肉，開開胃！”
　　“那師父坐好。”
　　陸良生夾了壹筷紅燒肥肉放去師父碗裏，回頭倒了酒水，與道人捧了壹下，邊吃邊聊起之前發生的事，自然也說到天地大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