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吐血(下)
易鼎 by 荊柯守
2018-6-21 20:59
空中不時呼嘯飛過箭,黑衣衛騎兵和鐵流壹樣,不斷來回殺過,後面的義從軍,“轟”的壹聲,已經殺入,壹股慘烈的殺氣,蒸騰上了營地的天空。
就算夜中襲擊,柳鎮的頑抗還是出現了,壹些敵軍老兵,展開激烈的營戰。
但是這時,發生了壹件事,二百騎擁著壹人,狼狽出逃了。
“是柳鎮的親直營!”有人高喊著:“少鎮,要不要追擊?”
這親直營,和黑衣衛壹樣,都是嫡系中的嫡系,精銳裏的精銳。
王弘毅看下四周,實際上柳營還有三四千人,這時雖然混亂,但是局部還有抵抗,當下搖頭,說著:“殺平這營——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頓時,壹聲聲號令發了下去,黑衣衛不斷砍殺著還在抵抗的敵兵,並且高喊著。
又有人高喊:“柳朝義逃了,柳朝義逃了!”
雙管齊下,終於,抵抗的人越來越少了,殺聲漸漸平息。
“收繳兵器,救火,黑衣衛巡查,誰敢逃亡格殺勿論!”眼前當真是血火戰場,屍山血海,無數猙獰的死亡面孔,王弘毅卻似已經習慣,發出了命令。
又說著:“立刻向大帥通報,就說已經破了柳鎮主力,請大帥調全軍到此。”
“遵命!”
就在這時,雨點啪啦的落下,王弘毅擡頭看天,下雨了,實際上剛才就有些細雨落下,只是很小,現在七越來越大了。
天地良心,王弘毅卻是沒有想到李承業刺殺大將,只是柳鎮雖然驅趕百姓攻城大出預料之外,但是百姓畢竟是百姓,壹萬人死光也不過是三日,余下三日,都是柳鎮在攻打著太素縣。
連著四日,五千柳鎮已經傷亡壹千,疲倦不堪。
王弘毅才作此壹擊,不想湊巧在刺殺大將之後,並且使某人吐血。
此時,他卻不知此心,雨點落在身上,心中大快。
頂上雲氣翻滾,挾此大勝,從六品的金印,已經滿了,正六品只要討來官職就可。
想到這裏,心中大快!
九月十三日,有雨。
這場雨波及範圍甚廣,在幾個藩鎮上空同時傾灑,陰蒙之色籠罩整片天空。
小雨,就這般下著,壹下就是壹天壹夜。
雨不大,地上坑窪處,已是積水者多,隨意踏過去,便是泥水四濺。
文陽府壹鎮,便受其影響甚大。
平時繁華街頭,這時候,行人稀少,往昔熱鬧場景,在這雨天幾不可見。
青石板路上,只余流水波波,於這金秋,散發著清冷氣息。
城門到渡口這段道路上,更是清冷。
雨天出行,除了名人騷客有此雅興,尋常百姓,甚至那些貴族皆是不願。
上好的衣服,鞋襪,在雨中弄臟,對窮人來說,是奢侈,對貴族來說,是斯文掃地。
於是,街頭,路上,只偶爾幾輛馬車飛馳而過,行人寥寥無幾。
便是巡兵,趕上這幾天值勤,亦是滿腹牢騷。
文陽府尚且如此,其他處,只怕皆是如此。
此時,距文陽府十裏處,壹座道觀門前,柳樹搖曳,雨中風景倒甚是秀美。
雨落柳枝頭,跌落於塵埃,蕩起霧氣壹片同時,更是驚起飛鳥幾只。
道觀內,小路兩旁,屋宅之前,仰頭便可見壹片灰蒙之色。與往常相比,平添幾分山水墨色。
玄洞立於道觀壹屋窗前,望著外面這等雨景,卻只眉頭皺起來,無心賞之。
這樣的煉氣士,早修到情緒淡漠,可壹旦涉及到道統興旺,心中波動,卻也難免,正所謂關心者不同,自然影響心神之程度有所偏差,非心性有高淺,實是興趣之物不同。
來回走動幾次,重回窗前,聲音中,亦帶上幾分著急:“莫非這次行動失敗了?否則,為何這麽久,還未歸來?”
望著遠處,不安情緒,越發於心底上揚起來。所擔憂的,正是張鐵此行成功與否。
多日前,玄洞便從觀主口中,得之了柳鎮攻打太素縣的消息,於是開始動了心思。
要知,天驅武士,善戰,且精通暗殺之道,用於刺殺之事,實是再好用不過。
真人已批示過,李家承業乃此世之潛龍,故用此道來助其起勢,倒也可以容忍。
為保師門道統,雖向來厭惡刺殺之道,玄洞思來想去,亦覺得,此時此刻,用此道來助李家壹臂之力,是上策。
於是,他當即派出天驅武士張鐵,前往太素縣對立之敵營,刺殺敵營主將。
此事若成,對李家亦是壹大幫助。
想必,因此事,李家被壓之勢亦會有所緩解,若真能如此,那便好了。
只是將人派出之後,玄洞心中的不安之感,卻越發濃了。
在房中測了幾次吉兇,相皆不同,這種現象,讓他縱在觀中,亦有些坐不住。
整個隱山,天驅武士不過七人,他帶下山,亦不過張鐵壹人,若壹事未成,便折損人手,只怕回山不好向同門交代。
這般想著,玄洞心情越發沈重起來。
過壹會,他輕嘆壹聲,決定繼續每日壹次的占蔔之術。猛忽推開窗,壹陣清風拂來,帶著雨點涼意,倒讓他心情略微平靜些。
在他所住宅子窗外,便是壹棵多年生的柳樹,大概是年頭過久了,這棵柳樹雖大部分枝葉郁郁蔥蔥,有些枝條,卻已然枯萎。
玄洞於窗口站立片刻,目光很快落到其中壹根枝條上,隨即將手探出去。
手指扯住枝條,不見他如何用力,柳枝便已砰然折斷。
再張開手掌時,半截枯枝,已然握在玄洞手心。在窗口處,擺放著壹花盆,裏面無花,只有少量泥土。
這是玄洞吩咐人取來的,每日占蔔,便用此物。
取過窗前這壹花盆,將手中所截樹枝插入土中。口中念念有詞,很快,壹道光,便突然出現,籠住這根柳枝,隨即,光漸漸消失不見。
枝條卻仿佛有了生命般,壹點點光暈,在枝條上下流竄。
玄洞將花盆於窗前擺放好,目光鎖住那枝條,仔細端詳。
許久過去,卻見這樹枝仍然未動,玄洞心中不安,這方稍有減少。
這是法術壹種,與昔日田紀所用方法大致相同,不過,田紀所用之術,只可測個人吉兇。
玄洞所用之術,卻應用稍廣些,可測所行之事吉與兇。
若樹枝未動,則說明出任務之人,尚無危險,只是也預示著,出行之任務並未成功。
見此情況,玄洞緊鎖眉頭,心中復雜之感,越發濃了。
壹方面,自是希望張鐵此次出行能壹舉成功,解決掉太素縣隱患,助那潛龍壹臂之力。
壹方面,玄洞又對這等事感到恐懼。
在隱山之時,還不覺怎樣,可這壹下山,越是接近文陽府,壹種難以描述的天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咚咚咚,這時候,外面突然響起壹陣叩門聲。
玄洞不再理會這占蔔樹枝,幾步走到門前,先傾聽片刻,隨即將門猛地扯開。
只見道觀中,服侍觀主那小童壹手舉著油紙傘,壹手提壹食盒,正立於門前。
見玄洞出來,他小心翼翼說著:“仙師,鎮上有人送來了果子,皆很新鮮,觀主讓我給您送來壹些。”
“恩,替我向妳家觀主轉達謝意。”玄洞面上帶著溫和笑意,接過食盒,溫言說著。
“仙師,觀主還讓我告訴您,若有其他需要,請盡管吩咐。”
“恩,我已知曉。”玄洞點頭說著。
此地老道,和他多年前便已認識,對自己甚是恭敬,這些時日來,照顧周到,倒是讓玄洞很是滿意。
待小童離開之後,玄洞方提著食盒返回,隨後,將門關好。
打開食盒,裏面有幾樣鮮果。
果然很是新鮮,有些果子上面尚有雨滴露水,看起來,嬌艷欲滴,令人食指大動。
可將果子放於窗前,玄洞卻只望著發呆。
過壹會,方執起壹只果子。
註視片刻,忽用手猛地壹撕,但見破開的皮肉裏,竟然有壹小蟲,正於其中蠕動。
“果然新鮮。”玄洞輕笑壹聲,將果子放下,早在取過果子之時,他便感應到果子中生命跡象,原來,果有小蟲。
只是不知,這蠶食天機之變數,又是何人所為,天機之蛀蟲,又是何人?
玄洞有所感慨的擡起頭,望向天空,喃喃自語著。
與此同時,壹條小道上,壹道人影,正於雨中疾行,雖只徒步而行,可此人速度之快,卻勝過戰馬之速。
兩條腿,仿佛有著用不完力量,矯健有力,奔跑起來,身體極為協調,充滿美感,只是身上染上了多處血跡。
行出壹段路,方停下腳步,稍作休整。
卻突然聽到後面方向喧嘩聲大起,似是出了大事。
此人面上頓時現出壹抹笑來,隨即不再耽擱,又起身疾行,步伐之間,雖有些踉蹌,卻似不知疲倦般,只行不停。
又行出壹會,此人突然耳朵壹動,隨後動作極快躲至旁邊壹片草叢中。
壹隊騎兵,隨後趕到,由從他來的方向而來,疾馳而過。
待這群騎兵過去,這人方從草叢中躍出,環顧左右無人,竄至旁邊壹小路上,漸漸遠去。
雨勢,在此時方小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