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入門（下）

　　汲水縣，二月龍擡頭
　　劉侗在《帝京景物略》中說：“二月二日曰，龍擡頭、煎元旦祭余餅，熏床炕，曰，熏蟲兒；謂引龍，蟲不出也。”
　　龍不擡頭天不下雨，龍是祥瑞之物，和風化雨的主宰。
　　春雨貴如油，人們祈望龍擡頭興雲作雨，滋潤萬物。
　　同時，二月二正是驚蟄前後，百蟲蠢動，疫病易生，人們還祈望龍擡頭出來鎮住毒蟲，減少災難。
　　雖然還沒有正式分田，但是經過了大半年，縣裏千戶，除了才被押來的山賊眾，都已經順服了，經過半年糧食的充足，也使他們去掉了饑色。
　　龍擡頭本是祭祀龍神的大典，只見龍女廟前，大群的人排隊等候，就為了給龍女上香，並且用棗糕祭祀。
　　“求龍女顯靈，降雨於這裏吧！”
　　“龍女，請您顯顯靈！求您降下壹場雨，庇佑我們的莊稼能存活下來！”
　　“龍女，我的小兒和我已經失散半年有余了，我和他爹都十分想念他，求龍女神保佑他活著回來吧！”
　　龍女廟內，香火繚繞，壹個個百姓，跪在地上，面對著龍女像磕頭，哭泣者有之，默念心願者有之，乞求降雨者有之，發泄心中不滿痛苦者有之，場面真是熱鬧非凡。
　　薛遠帶著幾個文吏，甚至還有著醫官，站在高處，觀看著，他以前穿著簡單，現在穿著卻十分講究，雖然談不上奢侈，但是公服洗得幹幹凈凈，熨得平平整整，神態恬靜，目光掃看著下面，久久，才舒出壹口氣來。
　　汲水縣大半年來，萬物初興，薛遠壹手主持，到現在基本安康，付出了無數心血，也長了不少才幹。
　　“國之大事，唯祭唯戰啊！”薛遠看著眼前的景象，感慨的說著。
　　“來的人真多，這個龍女，真這麽受尊崇嗎？”在後面，板凳今天也跟著壹起出來了，他以自己壹手初步醫術，以及混到了散醫，也就相當於司吏的地位了，看到這壹幕，也忍不住面露震驚色。
　　“這只是人們的壹種心靈寄托，若是真受尊崇，就不會斷香火如此之久了。”壹個靠近著的文吏，輕笑壹聲，道出了其中的真相。
　　“也是，不過，這麽求真的有用嗎？”板凳問著，他年輕，對這個還不清楚。
　　“不要亂說，神靈不可褻瀆，可以不拜，不可亂說。”他的父母，拍了壹下，說著。
　　板凳父親，就曾有壹次大雪封山差點凍餓而死，後來跑到壹個山神廟裏躲了壹夜，在那個時候，望著那個已經陳舊不堪的神像，他痛哭流涕，向山神爺磕頭，大哭壹場，後來他挺過了那場大雪，因此對神靈就有著敬畏。
　　“願這龍女真能庇佑我們吧！”板凳說著，空氣中飄蕩著的香火氣息十分濃郁，站在這裏久了，幾個人都有些受不了了。
　　不管信不信龍神的存在，至少得承認，有這壹個龍女，百姓仿佛精神上有了寄托，又仿佛是對未來有了壹點點希望，就仿佛是大海之中，忽然抓住了壹根救命稻草。
　　先不去管這稻草是否真的能將人托起，但激發出人的希望，就足可以算是有用了。
　　薛遠聽著後面議論，沒有說話，露出壹絲微笑。
　　就在這時，突然之間，烏雲籠罩著，才過了片刻，細雨就“劈啪”的打了下來，頓時，百姓大嘩。
　　“龍女顯靈了！”
　　“龍女顯靈了！”
　　薛遠等人，看看那些越發誠心拜神的百姓，不由面面相覷。
　　“真的有雨啊！”板凳喃喃的說著。
　　大家被這話壹說，都是壹笑，薛遠端詳了片刻，才不禁笑的說著：“春雨貴如油啊，這是好事，不過春雨甚寒，我們還是吃酒去！”
　　賴同玉也笑的說著：“是啊，春雨甚寒，今日衙門放假，我們請大家壹起吃酒。”
　　二個縣衙的頭目如此說，大家都連連應是。
　　走了半刻時辰，就到了壹家酒店，這酒店無疑是新開的，酒樓很小，仔細打量，就下面有著桌子，東面壹間是廚房。
　　大家都坐上，就見壹個中年人上來，笑的說著：“各位來了，要點什麽菜？”
　　“妳這裏有什麽菜？”
　　“哎，新開的，也只有壹些豬肝、鯉魚、鮮肉，我給大家湊合著壹桌，再弄些酒上來。”眾多有文吏身份的，也不過十幾人，當下人人入座，坐了三桌。
　　先上了紅泥小爐，眾人就先灌了三壺放到火上溫著，片刻後，咕嘟咕嘟翻湧不休，淡淡的酒香，就彌漫在房間中。
　　有了酒，壹眾人立刻歡騰了，有人就先給薛遠和賴同玉上了酒，再倒著眾人壹碗，這時店家又上了三斤熟肉片，做三大盤子，放在三桌上。
　　而在廚房裏，肉香魚香，彌漫開來，逗得眾人都口水直流，再過了片刻，鯉魚和豬肝，以及壹些炒貨，都端了上來，眾人大喜，卻都先敬薛遠，再敬賴同玉。
　　“各位，來幹壹杯！”懷看四周，眾人擁之，壹呼百應，薛遠不勝慨嘆，舉杯壹飲而盡，說著：“蒙大人恩典，大家才有這日子，我們為大人幹壹杯！”
　　賴同玉笑著舉杯，說著：“說的是，都是大人的恩典，大人不是久留縣裏的人，我們更要為大人作實，守住這壹片基業！”
　　這話壹說，賴同玉又自失地壹笑，說著：“看我這嘴，來，大家不多問。”
　　說完，不禁壹笑。
　　當下眾人行令、酌酒，聽著外面細雨，壹直喝到下午二點，才漸漸散去。
　　轉眼，就是暮色籠罩，顯得極為寂靜。
　　除了巡邏的士兵，人們都已經熟睡了，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壹片。
　　城東的龍女廟，白天剛剛舉行過大規模的民眾祭祀，此時，空氣中，香火味極重。
　　大殿中，香爐裏插著的香已經快要燃盡了，三根香的頭上正閃著點點的亮，壹竄壹竄的，在黑暗中，顯得有些妖異。
　　這座沈寂多年的廟宇，終因這次的難得機緣，再壹次煥發了生機。
　　高臺上美麗的龍女目光眺望著遠方，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只是，它縱然被人塑造的惟妙惟肖，可到底是泥胎壹座，臉上的笑容多少顯得僵硬了些，眼中更是空洞壹片，不過，百姓們祭祀它時，卻是不管這些，畢竟，他們要的，只是壹個心靈上的安慰。
　　這壹天的夜晚，和歸於平靜的龍女廟不同，位於縣城和府城中間的汲水河，卻有著不尋常之處。
　　汲水河曾經有著很多名字，經過上千年變革，最初的名字早就被兩岸百姓淡忘了，如今，它的名字叫做汲水河。
　　汲水河從開始到現在，在人們的印象中，壹直都是這樣奔流不息，因為河流湍急的緣故，縱有那熟悉水性之人，卻無人敢潛入河底去探個究竟。
　　此時此刻，在這夜深人靜、萬物寂寥之時，汲水河的中心地帶，河面上，開始有壹個個浪花開始翻滾起來。
　　由壹開始的小小水花，到了後來的壹米多高的大浪，無風起浪，這在夜幕籠罩下的河上發生，顯出了壹些詭異。
　　本來明朗的月亮，在這時，忽然被壹團烏雲遮住，隨後，天地之間，就陷入到了壹種短暫的黑暗之中。
　　汲水河的河水卻在這個時候，慢慢平靜下來。
　　當那輪明月再壹次從烏雲中探出頭來之後，壹道月光，忽然從天上，直射進了這條河，落點正是河中心。
　　仿佛是壹條光的通道，這道光，從河面，壹直插入到了水底，光線的另壹頭，被河底的壹大團陰影給阻擋住了。
　　當月光觸到那團陰影幾秒後，這團陰影忽然迸發出耀眼之光，呈現出本來面目來。
　　若有人類能夠達到這河的最底處，並且觀看，必會驚訝。
　　這是壹處空間，若說是實存，它又不像，水流從它穿過，並不受到阻擋，若說是虛影，這建築類似水晶，微微發光，並且這時，上千條魚排隊朝拜。
　　這建築不大，細細觀察就會發現，其實已經十分破落了。
　　整個建築，也只有壹個房間，壹個十分巨大的房間。
　　房間內，布置極為簡單，只是極為光滑材質的地面，桌椅板凳之類，壹樣皆無。
　　若是單只這樣，倒也算的上不錯，可不知道是太久沒有清理過的緣故，還是有硬物撞擊過這座建築，在靠門的地方，幾個很大窟窿，破壞了這座宮殿的整體美感。
　　角落處的多處汙垢，更是讓人有壹種明珠蒙塵的感覺。
　　這座破落的大殿雖然巨大，但因為壹物的存在，這個房間卻並不顯得空曠，相反，這物的整個身軀幾乎充滿了半個大殿，這還是在它盤起來沒有進行伸展的前提下。
　　壹顆碩大的頭，此時正放在了蜷縮著的身體中間，看的出，它身披鱗甲，頭有須角，因為身體蜷縮著，所以看不出有幾爪，只是，這明顯是蛟龍。
　　和大殿壹樣，它本身也總覺得不是實體，若隱若現，只見它蜷伏在地上，身體也有節奏的輕微起伏著，鱗甲上光，有些微弱，顯的很虛弱。
　　這時，壹股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香氣，卻彌漫在其中，就算睡著了，這蛟也呼吸著，龍鼻而動，將所有香氣卷入，顯的十分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