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不平等條約

　　張菁是個徹頭徹尾的樂天派，無憂無慮的。盡管今日遇到了壹個不長進的登徒子，竟敢尾行小姐我，哼。
　　不過說起來那是很奇怪的感覺，他只是看著年紀有些小，且歪戴著帽子有些滑稽，說起來他給人的感覺還是很好的，顏值比較高。且有真正的文人骨氣，他是“不畏權貴”的典範，還能睜著眼睛說瞎話顛倒是非黑白，卻又不算太討厭。
　　其他窩囊廢子弟麽，不論在東京還是北京，張菁見太多了，壹個個心思齷蹉還滿口的仁義道德之乎者也，打扮的油頭粉面，帽子戴的相當正，然而腦殼裏的思路相當歪，還是些軟腳大蝦。
　　心有所思，張菁把專門去街市訂制的風鈴在院子裏掛起來，現在到了風大的季節，風壹吹就叮鈴叮鈴響，很好聽。
　　差不多張方平進來院子裏，見小女兒蹲在梯子上註視著風鈴發呆，便道：“妳不怕摔死啊，整天爬高爬低的，像個女子嗎？”
　　張菁不理會老爸，看現在沒風了，她便擡手搖晃壹下風鈴，於是又叮鈴叮鈴的響。
　　老張也不知道女兒這算是高興還是難過，便問道：“妳是不是有心事，不妨說給老夫聽聽？”
　　“也不算心事，今日在街市遇到壹楞頭青，傻不楞登，卻又挺有趣的。”張菁又搖晃了壹下風鈴。
　　老張神色古怪的道：“那妳想把他怎麽樣？”
　　張菁偏著腦殼想了想道：“也不想怎麽樣，知道有這麽壹個楞頭青在這裏就可以啦，存在就是道理。”
　　張方平泄氣的道：“既然這樣，那妳還去縣衙告他？這事現在弄的滿城風雨，許多人等著看笑話。”
　　“啊……原來爹爹知道了。”張菁道：“那便不瞞您說，這家夥像個讀書人，卻很奇怪，是個特拉仇恨的人，事後想想卻是他也不算過分，不過當時的確認為他是個登徒子，所以就去縣衙告狀了，有什麽不對？”
　　張方平神色古怪的點頭道：“此點妳沒說錯，他的確是個拉仇恨的存在，有時明顯是句好話，但他的造型他的風格，從他嘴裏說出來就是能把人惹毛的話。這是他的特點。”
　　張菁笑道：“聽起來父親像是認識他，且有些偏袒他，沒帶人去把他腿打折？”
　　張方平撚著胡須道：“老夫真想去把他腿打折的，也真認識他。不過那樣不劃算，就是我把他弄來大名府的，還要靠他做事。”
　　“父親真認識那個楞頭青啊，他是誰呢？”張菁道。
　　“他就是王雱。”張方平呵呵笑道。
　　“啊，他就是那個十歲就開始出成果，成就無數大業，害得父親罷相的神機雱？”張菁瞪大了眼睛，“對了……他的《鐵頭光》到底還更不更新了，難道真的要太監啊？”
　　“沒錯就是這犢子。”張方平道，“至於他的小白文更新還是不更新，老夫不知道，也不關心。”
　　……
　　暫時留在驛館裏，那是因為大名府的官僚還沒把王雱的官宅騰挪出來。
　　到晚間時候張方平讓人送來了帖子，喊去家裏吃飯。
　　大雱如何敢去，打算先躲壹陣子避過風頭，等張菁氣消壹些再去，否則肯定沒好事。
　　持續低調的躲了兩日，張方平又讓人送帖子來喊去吃飯，這次大雱出動了。
　　此番敢離開老巢，乃是因為把張方平的管家捉來賄賂了壹貫錢，拷問出小姐姐其實沒生氣、順便還問出了小姐姐喜歡某些小玩意，於是大雱弄了風箏作為禮物，這才去張家的。
　　去到留守司後院，先把風箏遞給了張菁。
　　她看起來很高興，拿著風箏把玩了壹下，然而說的話卻讓大雱險些凝固了，她以姐姐的語氣教訓道：“妳要乖。聽大家說妳是個廢材，念書這種事不能半途而廢，趁在北京的機會要多讀書，可以多請教我爹爹學問方面的東西，要吃苦才能成事，將來才有可能考起壹個進士。”
　　“呵呵說的沒錯，小子妳墮落了。”張方平進來院子的時候和女兒壹個鼻孔出氣。
　　王雱壹陣郁悶，卻只能聽著他們的金玉良言受教，媽的好日子怕是到頭了，估計是張方平要開小竈，規定大雱每日過來接受“私教”，大雱覺得這等於完蛋了。
　　在已經是官員加紈絝子弟的現在，家財萬貫，還要去懸梁苦讀那些沒用的東西，這是何等的絕望。
　　YY完畢，王雱躬身見禮：“下官王雱，拜見留守相公。”
　　見大宋新壹代的第壹風雲人物給老爸乖乖見禮，張菁很得意，戾氣也不重了，覺得這小子還是很有禮貌的。
　　張方平不太在乎這壹套，不過還是撚著胡須頻頻點頭，仔細打量著多年不見的小屁孩，這小子幾起幾落，卻都沒徹底涼，風頭是越來越強勁，絕對的新壹代中的第壹風雲人物。所以對此老張很有成就感，王雱就是張方平的門生，他的崛起甚至可以說和他爹沒什麽關系，全是老張壹手扶持起來的。
　　老張思索著，王雱再道：“家父托小侄，見伯伯後代為拜見。”
　　張方平不蠢，指著小屁孩的鼻子道：“這妳就奸猾了，王安石什麽德行我比妳還清楚，他現在翅膀硬了，正越來越多的評擊我當時的政策。這些都不是秘密。”
　　王雱壹陣尷尬。然後，絕美的綠衣小妞張菁也怒視了過來。
　　汗，王安石和王雱壹樣，也是的能拉仇恨的人。
　　老張總歸是老張，很強勢，不給王安石面子，直接稱呼“王安石”。
　　理論上說就算是現在，張方平的級別也比王安石高半級，北京留守等同使相副國級，和三司使樞密使是平級的。用後世類比，老張至少等於魔都書記還掛政治局委員銜。
　　壹般人只要職級相差不大，多數是給中央官員面子的，但老張現在惱火王安石的壹些思路，所以不給面子。
　　盡管對王安石有些不滿，對王雱的壹些思維路線也惱火，但老張總歸是疼愛這小子的，回憶起來可以這樣說：老張掌權時期是大宋最為困難的節骨眼，那真是和這小子壹起，壹步步度過了那些大宋最為倒黴的日子。
　　就算張方平在大名府寫回憶錄的現在，幾次夜裏夢到當時淮西死在這小酷吏手裏的上千魂魄，但是壹想，那時國朝內憂外患，若沒這小子強勢撕開淮西黑銅礦，為國朝註入了新的流動性，廣南的爛攤子就能拖死整個財政。
　　京畿抗寒保衛戰也記憶在心，煤老板們在這小子的作為中算是被血洗，老張從國策層面頂住了壓力，其後也利用他的交易公式，在交易所裏獲利不少。好不容易積攢下了少量的資金，結果他上任撫寧縣時，張方平進行了豪賭，從三司層面撥款七十五萬貫讓他帶去建設。
　　這壹轉眼，區區壹個撫寧縣的財政已經快匹敵百萬人口量級的大名府。最讓人心痛的在於，當初老張勒緊褲腰帶進行豪賭，拿下的西北投行壹半股權，卻在後續王拱辰的操作中被賤賣了。至今恐怕只剩下兩成股權？
　　僅僅兩成股權的價值，也已經大幅超越了當時投入的七十五貫，就這樣，年度總結時王拱辰居然敢把這事當做功勞匯報，籠統的說：三司投資的股權大幅升值？
　　“物是人非啊……”
　　在院子裏的風中，聽著女兒掛的風鈴響，回憶著這些，張方平撚著胡須道：“不在朝走動，許多事老夫都已看不懂。許多人都忘記了老夫做過的，也忘記了妳做過的。現在他們都開始逐條評擊老夫當年的錯漏了，斷章取義嘛。韓大腦殼最是可惡，他自己亂放政策打在鋼板上，結果來責怪老夫當年默認的陜西經濟政策，他怎麽不上天呢？”
　　王雱趕緊道：“是啊這些家夥專門記別人的錯漏，無視好處，前陣子他們都還想把我弄進去審查呢……”
　　張方平冷笑道：“不是前陣子，現在他們都想，所以妳明白老夫為什麽弄妳來了？就算妳已經離開，都還有刑部牌票發來我這裏，讓把妳‘跨省回去交代清楚問題’。”
　　“啊！”王雱嚇得跳了起來。
　　老張呵斥道：“別壹驚壹乍的，在這裏沒老夫許可，誰也不能請妳喝茶，所以妳得回報老夫，走，咱們進去細談。”
　　於是明顯到了吃飯時候，老張也不擺酒水，把大雱拖進了書房中。
　　張菁小妞除了是個樂天派之外，還是個八卦眾，便好奇的埋伏在書房門口偷聽談話。
　　隨即張菁捂臉，感覺老爹壞啊，在書房裏威脅帶打壓，逼迫大雱簽訂了很多不平等條約。其中包括，大雱必須最快自帶資金的在大名府開建機械廠和冶煉廠分廠，不許從別處引進工人，必須聘用北京人。順便稅收沒有任何優惠，稅率比撫寧縣還高些。
　　繼續聽下去，張菁擡起兩只手壹起捂臉，爹爹真的毫無下限，雖然承諾了批地，要多少給多少，然而土地出讓價格在張小妞聽來，竟是比他出讓給北京本地商號的還高。
　　然而這些條件，號稱老奸巨猾的王雱卻無壹例外的接受了，否則張方平揚言：妳被人家“跨省”時，我老張就不出手幹涉。雖然他們整不死妳，但是能用政治司法手段相結合，把妳整的根本沒有做事機會，妳的青春和年華，將耗費在無盡的調查和官司中，沒有機會學習，妳還怎麽考試？
　　老張這絕逼不是胡扯，真有壹定幾率會發生。所以大雱接受了這些城下之盟。
　　建設機械廠和冶煉廠分廠勢在必行，大宋並沒有多少年的機會可以揮霍了，而現在看來在汴京開展基本不可能。於是這邊有老張庇護的話，崛起擴張會很快。
　　最重要的壹點，作為除汴京外的大宋第壹重鎮，大名府有足夠的勞動力和市場，來讓企業發展。
　　很明顯這些都是張方平早有考慮的，他吃死了稅率和土地出讓價格哪怕稍高些，大名府也比撫寧縣有天然的市場和人力優勢，王雱這個工業局掌櫃只能妥協。
　　簽訂完所有不平等條約後，老張很是滿意，這才宣布開出飯來，拖著大雱出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