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劍

衣帶雪

都市生活

李忘情打小就不大喜歡她這名字。
壹流宗門的大能修士給弟子取名向來很講究,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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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三十章入夜

說劍 by 衣帶雪

2024-12-5 20:45

  「蛟相忙於三日後的大太子喪儀,恐怕無法召見。不過,閣下既然能得寧大師認可,那蛟相府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和行雲宗大小事務均由肅法師司聞代行壹樣,禦龍京太上侯也不是輕易露面的,平日裏禦龍京由蛟相掌理。
  大約是李忘情在行雲宗的時候修為過於丟人,司聞從不讓她出來現眼,是以和這位蛟相也是未曾謀面。
  意料之中的事,李忘情並不急,當晚便在蛟相府住下了。
  負責引路的還是進府時的小童:「敝府近日上下皆忙於喪儀,若有照料不周,仙子請務必提出。」
  「客氣了。」李忘情面上帶笑,拿出路上隨手買的酒釀糯團給他,故意探問道,「我也是路上偶聞禦龍京大太子的噩耗,進京後更是什麽說法都有,聽說是大太子在蘇息獄海壹人單挑死壤七煞,此事可當真?」
  「這傳得也太過荒唐了。」小童畢竟年紀小,還沒辟谷,謝過之後壹邊吃壹邊說道,「我壹個學童知道的不多,但侍奉茶水時,從師長那裏聽到的是大殿下他是因為想求娶行雲宗的少宗主為道侶,想以燬鐵為聘,獵殺隕獸時不幸隕落的。」
  李忘情不禁「啊」了壹聲:「貴宗的大太子竟為此甘冒大險。」
  燬鐵是天底下最珍貴之物,有壹塊傍身就等於有了第二條命,畢竟誰都不想跟燬鐵魚死網破。
  以羽挽情的地位、實力、名望,這位大太子想求娶她也是情理之中,同輩裏找不到更合適的了。
  小童子嘆了口氣,又塞了口酒釀糯團,含含糊糊道:「禦龍京上下都覺得以燬鐵下聘這女人實屬不配,聽說大太子之前還因此和尊主吵了壹架。」
  「怎麽就不配了。」李忘情本能地反口辯駁,「同輩裏還有比行雲宗的少宗主更好的道侶人選嗎?她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更莫提她那把折翎劍,壹出鞘瞬息三千六百劍,大慈大悲渡世人,哪兒就不配了?」
  小童子壹言難盡地看了她壹眼,給李忘情倒了杯靈茶:「若是折翎劍羽少宗主,那當然沒話說,可大太子不知道哪根弦搭錯了,看上他們行雲宗的另壹個少宗主了。」
  李忘情:「噗——」
  她猛咳壹陣,眼皮直跳。
  「……怎麽可能呢,那李少宗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太子幾時見過此人?」
  「仙子是外地來的,不懂我們禦龍京這二位太子的脾性。」小童子幽幽壹嘆,打了個酒嗝,「二太子壹擲千金,這城裏每家像樣的鋪子,上至各路藏寶閣,下至拍賣場,乃至百朝遼疆數得上的豐饒之國,他都有「貴賓」身份。」
  「而大太子,他……他迷信。」
  李忘情不大能理解:「什麽叫迷信?」
  「就是……」小童子壓低了聲音,道,「大殿下他那把本命劍叫「窺冥」,仙子聽說過吧?」
  「這個自然。」
  窺冥、折翎,誰是切金境最強的劍,壹直以來都很有爭議,折翎劍不少人見過其威能,但「窺冥」卻罕有人知曉。
  「這原本是不讓說的,如今殿下人已逝,大概很快就會傳出去了。」小童子此刻酒勁上來,迷迷糊糊道,「大殿下的本命劍「窺冥」能做預知之夢,與人交戰時也能先手壹招。」
  李忘情面露詫異之色,壹時間為羽挽情後怕了起來。
  倘若三都劍會上遇到這樣的強敵,羽挽情恐怕就危險了。
  「正是因此,大殿下沈迷命運未來之說,算卦算到這位李少宗主了,說什麽……」小童子撓撓頭,道,「哦對了,我還是送茶的時候從蛟相口裏聽到的。」
  「是什麽?」
  「大殿下說,若不得此女子,就會被她所殺。」
  「……」
  小童子見她沈默了,打了個哈欠道:「不過,孰真孰假,現在也說不清楚了,大殿下沒死在女人手裏,反倒死在了隕獸爪下,照這麽來看,沒準是那名平平無奇的李少宗主錯過了壹樁良緣也說不定,妳說她知道了之後會不會後悔呢?」
  「……」
  夜色已深,打發走小童子之後,李忘情關上門,還多貼了幾道符防止人窺探,然後坐下來對影反省。
  李忘情倒不是糾結道侶不道侶的,她想的是那樁她會殺了禦龍京大太子的預言。
  她自問脾性並不殘暴,即便是常年遭受欺淩、被驅逐出來,也不會喪失理智。
  殺壹個禦龍京太子,毫無疑問馬上會引起兩宗爭端,而聽傳聞說,這位大太子也並不是鄭奇那種壞坯子。
  如果不是他的問題……難道我將來會變成那種壞坯子?
  「要真是那樣,是不是順水推舟找個道侶會好些呢……」李忘情嘴上說說,心裏也覺得不大可能,應該另有內情。
  設想了個嫁給熱衷算命之人的開頭,李忘情整個人就是壹麻,緊接著,她腦中莫名壹陣茫然,這些不重要的念頭壹並消失掉了。
  「對了,還有更重要的事。」
  她開始把乾坤囊擺出來整理內務。
  如今無家可歸,散修身份在留在禦龍京花銷不小,即便是為了查實這位大太子和障月之間的關系,她也得先看看自己的「底氣」。
  李忘情將手頭上用得到的本錢壹壹擺出來。
  首先是邪月老的陣盤,大多數都要殺人為引,只有這壹件「玄隱陣」,可以隱匿身形氣息,是避敵的絕佳法陣。
  再次是她自己除了無事劍外最常用的千羽弦,邪月老壹戰過後,千羽弦斷了三成,看情況最多再用個兩次就撐不住了。
  不過,她還有壹樣東西,輔以現在的開刃修為,可以重鑄。
  幾根難看的鐵棍壹樣的東西「咚」壹下磕在桌面上,蛟相府的梨花木桌差點被上門的死氣腐蝕穿。
  「死壤母藤,當真是鬼神壹般的存在。」
  這幾根分藤出自荼十九之手,他使出的大多數藤蔓用完就枯萎了,顯然是有意識地不留,但當時他可能急著走,沒收走這藤蔓上的生機。
  「這藤上生機最多還能再保存七日。」李忘情握住其中壹根,很快推斷出來煉制中會發生的異狀,「好重的邪氣,若是借別人的煉器鼎,壹定會有邪氣殘留,不好解釋。」
  「最好是,買個自己的煉器鼎,還得至少是切金境使用的。」李忘情估摸了壹下禦龍京的價格,大概要找到合適的煉器鼎,要花上兩三萬靈石。
  而她如今手上的靈石,除非把簡明言當時塞給她的那件法衣賣了。
  不行,開玩笑,在禦龍京賣他們二太子的衣物,這不是找不痛快?
  「實在不行……」
  李忘情猶豫了片刻,她緩緩拿出她從鄭奇身上取回的的乾坤囊。
  狗耳朵,翅膀,白雲。
  是她十幾歲的時候繡的,只給了師姐和師尊。
  ——念妳在行雲宗這麽多年,拿上這些滾,再也別回來,這可是羽師姐的原話。
  鄭奇當時如是說著,李忘情壹直沒敢打開來看。
  直到拖到現在,心境沈澱下來,壹看裏面的東西,眼睛便微微壹熱。
  師姐怎麽可能說那種話呢。
  十萬靈石,切金境對應的各色符箓上千張,還有法寶幾十件,其中壹只由五色玉竹制成的手鐲更是上品防禦靈寶,是羽挽情常用的。
  這可不是尋常法寶,壹看就是怕她死在外面,把自己最好的都拿給她了。
  可她自己怎麽辦呢,傷了本命劍不說,接下來還有不知何時舉辦的三都劍會。
  「師姐……」
  有點想四忘川了。
  李忘情喃喃中,燈火劈啪壹響,她擡起眼,看向對坐不知何時出現的障月。
  「妳,想回去了嗎?」他問道。
  障月之前還壹副隨性的樣子,這會兒不曉得為何,平靜得有些可怕。
  「告訴我,妳想回去嗎?」
  李忘情本能地抓緊那乾坤囊收了起來:「我想又有什麽用,師叔是說壹不二的人……何況我本就想早點離開行雲宗逍遙自在。」
  障月好似沒聽到她說的話壹樣,繼續道:「是不是那裏只要還有壹個人對妳好,妳就還想回去?」
  「妳……」李忘情動作微微壹滯,「妳想說什麽?」
  桌上的燭火輕巧地跳躍了壹下,障月那安寧的眉眼裏帶著壹抹無法言說的幽邃之色。
  他擡起手,柔軟的袖口順著修長的手指壹路下滑,似是想去撫觸李忘情的臉頰。
  「我不想讓妳回去。」
  但這又不像是他平日裏玩鬧壹樣,多了幾分難以理解的認真,直到李忘情微微向後壹躲,垂眸道:「我的本命劍、煉器術皆是宗門所授,說壹刀兩斷,還是不可能的。」
  「我也永遠不會恨行雲宗,但我也不會再回去了。」
  這倒是發自內心的話,行雲宗對她而言固然是家壹樣的存在,但她留在那個家裏,只會帶去麻煩。
  就如同雛鳥離巢壹般,長大了,是時候該飛走了。
  「何況。」李忘情看了他壹眼,開始撓頭,「行雲宗可不比別的地方,師尊要是發現我身上掛著個妳,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而且,師尊他現在應該還不知道自己被逐出宗門的事。
  這似乎引起了李忘情某段不願回想的記憶,眼眸深處閃過壹絲懼意。
  「妳每次提到妳那位「師尊」時,都很害怕。」障月眉眼低垂,道,「他比上次妳的那位,帶著兩條狗的師叔更可怕嗎?」
  「有嗎?」李忘情揉了揉臉,將神色恢復正常,「司聞師叔只是脾氣躁了點,和師姐壹樣是個重情誼的人,很多事有他的考量。至於我師尊……」
  李忘情臉上神色復雜了起來,摸著自己的脖頸,不舒服地活動著。
  「洪爐界哪裏遭災,門人弟子有多少傷亡,師尊壹概不關心,我總是有些擔心……他已經沒有人心了。」
  「我也沒有。」障月慢悠悠道,「妳為什麽不擔心我?」
  李忘情白眼翻上天:「妳需要區區壹介凡夫替妳擔驚受怕嗎?」
  「不需要。」障月看著她,漆黑的眼瞳裏沈澱著某種情緒,「但我想要。」
  燈火搖曳了壹下,李忘情臉頰白皙,耳尖兒卻是紅的,她不禁又想起了白日裏障月隨口說的話。
  他就是隨口亂說的!他都不知道這話有什麽意思!
  李忘情壹時間有些無措,就在這時,外面的敲門聲急促地響起。
  「深夜叨擾,實屬抱歉,請問是□□嗎?有要事相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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