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水到渠成

　　接連不斷的戰鬥持續了三日，戰況極其慘烈，遠道而來的炬赤峰勢力早已沒了初來時的意氣風發，雄赳氣昂，並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殘存的敵方勢力就算聯合起來還不到他們人數的壹半，誰能想到整整八十多大副峰勢力，竟然被不久前毫無還手之力不惜認輸的對手打得落花流水。
　　但凡大型混戰，沒了主心骨的勢力再大再多也只是壹盤散沙。容玄深知其理，巨大的戰場在他心裏不過是壹局小之又小的棋盤，對方群龍無首，他能反敗為勝扭轉局面，並不只是說說而已。
　　稍稍布局，再加上刻意引導令炬赤峰麾下各大勢力相互猜疑，異心越重，越難以聯手。等到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還在火煉峰使亂子的十峰勢力回援，與剩下的十多處副峰集結，終於知道聯手應敵的時候，大勢已去。
　　壹個人的氣勢算不得什麽，但千人萬人的氣勢結合在壹起，便會異常強大，對方稱不上精良，勝在有人指揮布局。
　　更難得的是指揮之人有極為罕見的大局觀，仿佛整個戰場萬事萬物了然於心，任何變故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因為無論形勢如何，這位深不可測的靈紋師始終平靜，讓人心安。
　　沒有變故，順風順水，仿佛在布局的壹開始，壹切水到渠成，轉瞬局勢扭轉，勝利在望。
　　讓人荒誕地覺得，似乎大材小用了。
　　天煥等人親眼見證了這壹切，面對潰不成軍的敵人，他們有絕對的優勢，作輕松了百倍不止，誰能想象就在不久前，他們站在炬赤峰陣外，以為是必敗之局，無計可施的樣子。
　　屠神族畢竟見過太多大起大落，也去過大陣容戰場，對此還能沈得住氣，其余那些各大峰主就沒那麽淡定了，激動敬佩不足以用言語來形容，看到容玄便兩眼冒火，恨不得頂禮膜拜。這要是能請進自己峰內，或許離成為主峰不遠了。
　　當然，只能想想而已。堂堂宗師何須加入副峰，太不真實。
　　相比於得意的各大峰主，有五人被整慘了，苦逼得不行，基本上是哪兒危險，哪兒生變，就輪到他們上，憑他們的實力無論加入哪壹方不都是好心好意對待麽，偏偏這靈紋師反其道而行，根本不把他們當人看，理由很充分，他們無法反駁：“以諸位的實力，信任諸位有太大風險，我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想讓妳們徹底與炬赤峰為敵，斷了倒戈的念想。”
　　五人有苦難言，接連深陷戰鬥困境也沒功夫思考必要性，混亂中回神，已經拉了壹大堆仇恨在身，走哪都被圍攻，想退出也晚了。
　　後來這五人看到那張神情淡淡的臉腦殼生疼只想繞道，稟報給殿下也不了了之，甚至懷疑殿下知道這人並非屠神族之後，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搞得他們都不敢把這裏的情況告訴謝宇策，否則後者若是看中這變態軍師的能力，稍有不慎被屠神族盯上，那該怎麽辦！
　　有了五大高階靈皇這麽好使的工具，累死不用愁。容玄好奇既然龍雲磐有如此厲害的幫手，為何要等到現在才用？
　　偏偏是在戰場上致寧樞等人於死地那就有些微妙了，再者龍雲磐恨之入骨的不該是他麽，後者明知道他身處何地，可被他留在炬赤峰閉關密地的冰蟲女王依舊在沈睡，並未被吵醒。
　　舍近求遠，是想壹網打盡？或者說根本沒把失去修為的他放在眼裏，甚至不惜跟來戰場，徹底絕了寧樞等人的退路，斬盡殺絕？
　　很高明的計策，如果容玄沒恢復修為沒跟入火煉峰插手這壹爭端，這壹計謀堪稱完美，幾乎考慮到了所有可能性，毫無漏洞。
　　可就是因為太過完美，才大有問題。
　　容玄哂笑，龍雲磐若是願意費力琢磨這些，至於落到現在這個下場麽。就如龍雲磐自己所說，如果他還在聖殿時真想置容玄於死地，傳音給願意追隨他的各大副峰峰主稍稍打點下，就算容玄把他綁了出來，他瞬間就能翻身，不至於吃這麽多苦。
　　吃了苦立刻大徹大悟，於是吃得苦中苦積累更大的怨氣，隱忍至今瞅準機會，斬草除根？甚至還知道把自己留在最後殺，看他絕望而死才痛快？
　　太聰明了。
　　以葉天陽的悟性，吃了這麽多年苦，挨了那麽多鞭子，受了那麽多罪，到現在不還是個爛好人！
　　容玄自己想通透，又是多少年煉魂。
　　幕後黑手摸清了龍雲磐的怨恨，但也未免太擡舉龍雲磐了。
　　就算是在為龍雲磐出氣，或許也不是龍雲磐授意，甚至後者並不知情，可這五人偏偏打著龍雲磐的名號……嘶，究竟是什麽原因。
　　容玄好奇這位幕後黑手究竟是誰，正好這五人是突破口。
　　“老實說，我對道修並無好感，可妳們如此忠心護主，讓我動容。能有妳們這樣的擁護者，龍大師定然很欣慰，現在時機不對，改日我想請妳們壹起出來喝酒，順便交個朋友。”
　　容玄玩弄人心的手段可謂壹絕，簡單幾句，就能讓對方卸下防備。那五人像被餡餅砸中，高興是壹回事，龍雲磐顯然是見不到了的。
　　“交交交交朋友！龍大師或許沒那個心思，而我們……”
　　“妳們幾個也行，怎麽，難道不願賞光？”容玄瞇了下眼睛，彎起唇角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靈紋師也需要擁護者。”
　　被這麽壹誇，五人感動得不行，他們雖然埋怨容玄區別對待害苦了自己，可也不得不由衷地佩服超神入化的布局、布陣能力，沒想到這位高貴冷艷到連名字都不願說的靈紋宗師，竟然願意和他們結交！
　　這個靠本事，就算他們再忠心護主，也會因此而振奮。
　　原來苦逼壹時還有這好處，或許就憑他們有機會趕在屠神族之前，把此人拉入己方陣營，必是大功壹件！五人壹下子達成共識，準備把戰勢原封不動告訴謝宇策，此神人如何如何扭轉戰局，如何如何神通廣大，收不收，如何收，全看殿下了。
　　五人更加盡心盡力，吞下靈丹恢復靈力，立即沒入戰場殺敵，豪氣沖天，生怕靈紋宗師又看不上他們了。
　　容玄大致清楚他們在興奮些什麽，道修沒有始終從壹人的觀念，若只為自己，能跟煉藥師交好的同時還能搭上靈紋師，何樂而不為，若是隸屬於壹大勢力的死忠，那麽估計就會想屠神族壹樣，在琢磨著怎麽拉他入夥。
　　容玄索性連戰局都不用看了，無需他親自動手，壹聲令下，就有壹堆人沖鋒陷陣，站在最前方，身後數以萬計的人聽候命令，例無虛發。
　　“妳們聽誰指揮！有本事就出來決壹死戰，少躲著故弄玄虛，藏頭露尾，算什麽本事，滾出來受死！”炬赤峰麾下弟子幾乎被逼瘋，對方截斷了他們的後路，看他們茍延殘喘，就像看戲壹般，這簡直叫人崩潰。
　　見對方敢對軍師出言不遜，各大副峰主不幹了，直接上去群毆。最開始忌憚對方人數多，現在反過來了，當然以絕對實力碾壓。
　　五位黑袍者之壹嘲諷道：“副峰混戰，誰跟妳壹對壹，蠢。”
　　充滿硝煙的戰場，被鮮血染成壹地赤紅，屍骨遍野，危機四伏。
　　容玄頭壹次發覺自己很享受這種感覺，與親自廝殺的痛快暢達並不沖突。
　　他能號令群雄，每當統帥千軍的時候，有種足以掌控天地的傲然恣意。
　　當然，與終於翻身瘋狂殺敵的各大副峰弟子不同，容玄更享受勢均力敵的較量，戰到尾聲，反倒沒他什麽事了，若是八*副峰全滅，剩下的炬赤峰就只剩十處副峰，再強也無法逆天。
　　容玄若有所思，他向來雷厲風行，三日扳回戰局，眼看著對方越來越不行了，容玄這才想起來他好像太狠了點，馬昭還不知道消息，贏面都沒了，這算什麽歷練。
　　容玄興致缺缺，故意放了幾名弟子回炬赤峰報信，自己回到就近的副峰稍作休整，剛回到旁人為他整理出來的房間，從裏走出壹群不速之客，把他堵在門口。
　　不是三日前那批人，又多了幾個生面孔，真夠執著。
　　“靈紋宗師大人，我乃火煉峰大長老，峰主有請。雖然戰局已變，但火煉峰包括峰主在內均不知情，倘若閣下再不回去說明情況，或許他會立刻退出爭鋒。”
　　容玄拒絕：“我命人隨妳回去說清楚，我就不必了。”
　　其實他還不到宗師境，但至少也是個五級靈紋大師了，只有真正的宗師才能看出差異，這些人要這麽說，他也懶得多解釋。
　　對方態度很堅決，非請容玄回去不可：“若非宗師大人親自去說，只怕不能服眾，畢竟這場戰鬥能讓宗師級親自出手，太不可思議，峰主沒見過您，更不敢輕信，再說此戰勝利在望，並不壹定非要您親自在場，稍稍離開壹時半會也沒有多大影響。”
　　天煥、譚陵等人從後方走過來：“出什麽事了？”
　　楊傾身段婀娜，嗓音輕柔若女子：“妳沒聽說過，戰鬥不到最後壹刻不談勝負麽，若是出了變故，這麽多人辛辛苦苦戰了三天三夜的成果，還有前輩峰壹番心血豈不全部白費了。妳擔當得起！”
　　“副峰主息怒。”大長老壹見楊傾，眼裏多了絲若有若無的厭惡，對他這身女氣很是瞧不起。轉向容玄，神情恭敬了些。
　　“前輩，不瞞您說，只要有壹線生機，我等和副峰主壹樣都不願此戰就此結束，但峰主壹意孤行我等也沒有辦法，您回去說服峰主也有好處，有何要求，趁早提，我等必盡力滿足。”
　　“那個老頑固，冥頑不靈！”楊傾冷哼。
　　“而且外族也來了位大人，想見見妳。”大長老描述了下那人氣質相貌，譚陵露出笑容，就連壹向冷漠的天煥也微微睜大了眼睛，露出難得壹見的笑容：“他來了！”
　　外族，屠神族？容玄默了下：“我先去火煉峰壹趟，楊傾妳留下，這裏暫時交給妳了。”
　　楊傾還想挽留，可壹見容玄，氣勢被壓了壹頭，氣弱了些：“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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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火煉峰。
　　後山，蘭亭前，古樹雕零。樹上有人，樹下也有人。
　　“天煥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死者已矣。妳不是壹向毫不關心麽，又為何心神不寧？”
　　“並沒有。”壹位青年側躺在枯黃的樹幹上，火紅色長袍鮮艷奪目，骨節分明的手磕在額前擋住陽光，神情淡漠卻心不在焉。
　　熟悉的面容褪去稚嫩，五官更加深刻，若是唐月在這裏，定能壹眼認出來。
　　樹下身著白衣華服的男子瞇起眼睛，擡頭道：“當初要妳去炬赤峰，妳不去，說得好聽是陪我。如今不過是讓妳陪我下盤棋，卻還百般不樂意。唐澈，妳太無禮了。”
　　“就算無禮，妳又能拿我怎麽樣。”
　　唐澈換了個姿勢平躺，無所謂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