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壹章 陰謀（三）

　　漫步在林間小徑上，唐劫與沈晴丹就這麽走著，壹時無言。
　　就這麽沈默著，過了好壹會兒，兩人突然同時道：“這些年妳還好吧？”
　　然後互相看看對方。
　　沈晴丹壹下笑了起來：“果然都不知道說什麽嗎，要用這種都知道答案沒有意義的問題來開場。”
　　唐劫笑道：“終究是想得太多，反而不知該如何開口了。其實我輩修者，喜怒由心，愛恨由己，又豈可拘泥於這兒女情長的事。妳看，遠方就是魔族大營虎視眈眈，後方是千萬修士陣列成軍。在這關乎修界存亡的戰爭面前，還有什麽胸懷是不能放開的呢？”
　　如果說壹開始唐劫還不知道該如何撩起話題，那麽在開口之後，唐劫便進入狀態，侃侃而談起來。
　　“對了，今日壹戰，逍遙宮傷亡情況如何？”唐劫又問。
　　見他如此，沈晴丹便答：“托妳的福，我逍遙宮宮人皆在後方，沒有正面應對魔族大軍。不過也沒偷懶，可是將所有法力盡皆耗盡方才罷手的。”
　　話題壹旦進入了戰事當中，那可說的就多了，兩人也很快恢復了自然。
　　帶著些朋友情誼，又帶了些上下級關系，看起來像是將士探討對敵戰術，卻又帶了些非同壹般的親近。
　　大多數時候是唐劫問，沈晴丹答。偶爾沈晴丹也會問壹些不解之事，唐劫便解答她心中疑惑。
　　“對了，有件事我壹直不明白。”這刻沈晴丹道。
　　“什麽？”
　　“雖然我軍如今與魔族呈對壘之勢，但敵勢強而我勢弱，故無法對魔族形成包圍。既如此，為何魔族不尋機先滲透入我人族境內，搜覓資源，再圖決戰呢？”
　　唐劫淡淡道：“因為它們自大啊。壹直以來，鴻蒙大劫都是魔族求戰，人族退避。什麽時候有過人族主動對陣，而魔族退避的事了？”
　　人族無法圍困魔族，魔族的確可以從其他方向繞道進入人族繁華之地。
　　但這無異於承認自己爬了人族，不敢與之對決。這對壹向囂張狂暴的魔族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幹掉這些狂妄的人族修士，然後大舉入侵，大肆掠奪，才是魔族壹貫的作風。
　　“當然，魔族兇狠，但魔族也詭詐。如果是戰局不利，力有未逮，它們的確可能分散行動，強入我境。但很遺憾，我布的是平海八重山，可以監控棲霞全界。在這種情況下，魔族再敢分散，那就是找死了。我會集中兵力把分散的它們壹個個吃掉。所以先前不潛入那是不屑，現在不潛入就是不敢了。”
　　“原來這樣。”沈晴丹恍然大悟：“那這營防所用的傳影樹與銅鏡……”
　　“就是平海大陣陣眼之壹。”唐劫回答。
　　和楊易攀壹樣，沈晴丹他們也不知道平海大陣的實際功用，至於那些由他們值守的陣眼，也壹直以為只是個比較出色的監測法陣。畢竟他們主持的不是核心中樞，其功能只是監視陣地周邊，對於人族境內的壹切是不可能看到的。
　　沈晴丹贊嘆：“怪不得這監測法陣如此神奇，連紫府仙臺都能監視。”
　　唐劫壹楞：“仙臺？妳監測到仙臺了？”
　　“是啊。”沈晴丹點點頭。
　　“是誰？”
　　“這時候出營地的還有誰？”沈晴丹苦笑。
　　“妙然？”
　　沈晴丹微微點點頭。
　　唐劫呆了呆，想了壹會兒才問：“妳看見她往哪裏去了？”
　　“壹個筆直如劍的山峰，然後人壹閃就消失不見了。”
　　“大約什麽時候看到的？”
　　沈晴丹想了想回答：“大約半個時辰前。”
　　“那之後可曾再看到誰？”唐劫又問。
　　沈晴丹茫然搖頭。
　　她看唐劫面色微微有異，心中壹虛，低聲道：“我實非有意監測許仙子，只是她當時正好出現在銅鏡上，便好奇看了壹下……”
　　唐劫已搖頭道：“我並未說妳不對，只是想到了些事情。”
　　“什麽事？”
　　“平海大陣有缺陷！”
　　“缺陷？”沈晴丹不解。
　　唐劫卻沒再說話，只是負著手思考著。
　　見他表情慎重的樣子，沈晴丹亦不敢打擾，只得在壹旁站定。
　　良久，唐劫才終於擡起頭。
　　他的眼神放出光華，剛剛還浮現的迷茫與疑惑已全部消失。
　　他說：“晴丹，有件事我想請妳幫忙。”
　　這壹聲晴丹，叫得沈晴丹全身酥軟。
　　她看著唐劫，柔聲道：“有什麽吩咐，妳但說便是。”
　　“我想請妳繼續負責此地值守，監測往來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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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因為正在暗中謀算的緣故，大戰之後魔族便偃旗息鼓，再未有什麽大的動靜。當然，那些鬼鬼祟祟的小動靜還是不少，每天都會發生壹些小規模的滲透與偷盜資源的事發生，因此小規模戰鬥壹直在發生。不過實際上，這些都只是魔族用來掩人耳目的，主要目的還是掩護它們在人族中的奸細。
　　楊易攀自接了原暗天的任務後就明顯活躍起來。
　　每天他都會帶著子母亂星珠四處走動，雖然他不識陣法，但這子母亂星陣卻能自動感受察知陣眼所在。因此每到壹地，就會給楊易攀提醒。反倒是要讓子珠不動聲色的進入陣眼，屏蔽其部分洞察之能有些麻煩，畢竟每次屏蔽都會對法陣造成影響。
　　這些影響不大，說漏也可以漏掉，但要仔細起來也能發現些端倪，具體端看主事者。偏生主事者有意縱容，所以楊易攀壹路做來，卻是半點風險也沒有，輕輕松松便找到了壹百零八處陣眼，並全部送入子珠。
　　這些子珠在進入陣眼後並不立刻發揮作用，而是始終沈默著。估計是要在關鍵時刻起到屏蔽之效，以免過早被察覺反為不妙。
　　唐劫本以為楊易攀會想法將自己的控制總樞也找到，為此還特別給過他機會。
　　沒想到這楊易攀死活都不踏入唐劫所在之地，顯然也沒笨到要錢不要命的地步，知道真仙級數的控制之地，不是他這種小蝦米可以覬覦的。
　　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就是十二天過去。
　　按照魔族的計劃，今日便是打開冥界通道，引冥族入侵之時。
　　這天壹早，唐劫起身來到平頂山上。
　　這座平頂山丘，就是平海大陣在此壹帶的控制中樞。雖然以唐劫的修為無需中樞也可以和平海大陣建立聯系，接收訊息，但要想發揮平海大陣的全面威力，還是需要中樞系統的調配。而且有了中樞，也可以讓唐劫的消耗更少。
　　這刻站在平頂山丘上，唐劫揮揮手，就見四面天空已現出大片光影。
　　這些光影織線在空中穿梭，交匯成壹幅幅畫卷，正是接天嶺壹帶景象，只是比沈晴丹所在的壹千多名銅鏡要顯得壯觀氣魄得多。整片接天嶺地區，方圓萬裏的土地皆被大陣以同比例壓縮，呈現在這片小小空間中。
　　置身這片空間裏，感覺自己就像是以下子變小了無數倍，景色的過度集中導致的實際結果是什麽也看不到。
　　但只要將手輕輕往某個方向點上壹下，視野就會隨著這壹指不斷前行，景色逐步放大，直至完全呈現在使用者面前。論高級程度，又比那四處陣眼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這刻唐劫就站在此處負手等待著。
　　在等了約莫壹個時辰後，唐劫看到身周突然泛起壹片白霧。
　　白霧很濃，甫壹出現就遮住了大片空間景色，讓唐劫對周圍環境的掌握再不清晰。
　　唐劫知道，這是楊易攀放入陣眼中的子母亂星珠發揮作用了。
　　這些白色的霧氣讓定海大陣在這壹帶的監察能力大大下降，不光是中樞這裏，四大主陣節點也同樣受到影響，銅鏡中彌漫起大片白霧，再看不清任何存在。
　　甚至於連唐劫的識海中，那與接天嶺壹帶萬千生命的連接都仿佛被白霧阻斷。
　　這子母亂星珠果然不凡，真得可以屏蔽掉平海大陣的強大感應能力，哪怕只是壹地，亦是極男的。
　　與此同時，就像是有只蚊子撞到了蛛網上，唐劫所處的空間泛起了壹片輕微震動。
　　唐劫知道，這是魔族開始建立通往冥界的傳送門了，這片震動就是鑿穿空間時產生的空間波動。震動不大，如果不註意必然不會發現，再加上白霧屏蔽，就算是察覺不對也無法找到。而且按照大家的習慣，碰上這種情況，人族修士肯定是優先查找屏蔽原因，接著嚴防魔族大舉來攻，誰會想到去關註監測節點上那壹點小小的震動呢。
　　但是早知魔族計劃的唐劫自不會為其騙過，察覺到動靜，唐劫嘴角露出壹絲笑意：“開始了。”
　　輕輕吹口氣，於是空間中就像是壹股颶風刮過，那些生成的白霧已紛紛被吹拂開來。
　　只是下壹刻，白霧散而復生，竟是生生不盡，任颶風飆揚，依然死死擋住唐劫的感知與視野。
　　唐劫也不奇怪，若這白霧如此輕易就可驅散，那魔族也無必要費這麽大勁把它送進來。
　　不過唐劫既然早知魔族計劃，當然也早有準備。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摧毀所以混入陣眼中的子母亂星珠，讓它們再無法發揮作用，則屏蔽自解。
　　不過這也就暴露了唐劫早就知道它們計劃的事實。
　　所以唐劫打算采用另壹種方法。
　　壹種更簡單，也更暴力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