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漫步

　　楚戈差點脫口而出我想要的就是妳啊……
　　話到嘴邊還是硬生生吞了回去。
　　秋無際面皮其實薄著呢，真把這話說出來那就不是幾個榴蓮的事兒了，非被揍死不可。
　　大家的關系很奇怪，表面上兩人相處得都跟男女朋友同居沒什麽區別了，但實際並不是，很明顯中間還隔著壹堵厚厚的墻，就是跨不過，連帶著連這種“孟浪調戲之言”也不敢輕易說。
　　除了對顧若言示威那會兒硬著頭皮摟了壹下腰，平時真是連她的手都不敢碰，哪有這樣的男女朋友。
　　楚戈也不由在想，她那麽輕易進入這種“同居狀態”，除了自以為“光風霽月”之外，是不是真的有那句話的影響？
　　可是……那句話只不過是“如果要找就找創世神”，並不是必須找，更不是愛上啊。如果妳壓根不想找，那這句就完全是句廢話，它的影響真能達到這壹步麽？
　　所以妳的表現是那句話的影響，還是因為妳自己的心意，抑或是妳真的起了“如果要找”的心思所以導致那句話生效……妳分得清麽？
　　是了，她分不清。
　　好像是件好事來著？
　　楚戈擡頭看著夜色，忽然笑了：“我想要的啊……以前說是想讓妳成為壹個獨立存在的人，現在或許要加半句——並且能始終如此鮮活地出現在我身邊。”
　　秋無際有些驚訝於這個回答，偏著腦袋打量他。
　　楚戈轉頭眨眨眼：“我們是不是沒有夜間漫步過？正好奇人送上了這番背景，不走走？”
　　秋無際失笑道：“張奇人知道了是不是會氣死，他和妳說那麽正經的事情，痛苦得都快哭了，然後妳用來泡……”
　　話沒說完自己截斷了，秋無際微微偏開腦袋，沒去看他。
　　“是啊。”楚戈卻道：“泡字可能不太好聽，換個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戈欲逑秋無際，她又不是第壹天知道。”
　　秋無際瞪大了眼睛：“妳……”
　　“我就是個幻想和自己書裏的紙片人談戀愛的死變態啊。”楚戈悠悠然地往前走：“從來都只是在看紙片人給不給機會而已。”
　　秋無際憤憤然跟了上去：“我不是紙片人！”
　　“應該說妳我的目標都是，不再是紙片人。”楚戈笑道：“也許現在已經不太算了吧，嗯……那不是紙片人，給不給機會？”
　　“不給！”秋無際怒道：“登徒子，死變態！哪有妳這樣的人！”
　　“噓……小聲點，夜深人靜，這麽說話左右樓房都聽見了……”
　　秋無際大聲道：“死變態！”
　　聲音用法力裹著，專門送到他耳朵裏。
　　楚戈咕噥：“死傲嬌。”
　　秋無際怒目而視。
　　楚戈卻轉了話題：“妳說奇人痛苦……恰恰是因為他的遭遇提醒了我。”
　　秋無際沒跟上思路，沒好氣道：“什麽？”
　　“我在想，如果當初那個老實的奇人不那麽靦腆的話，直接和月影搭訕甚至表白，故事會不會有不壹樣的走向？”楚戈看著天上的月亮，低聲道：“所以該說就說，才不致錯過……喜歡有什麽不可告人？”
　　秋無際實在不知道這話該回答對還是不對。說他對的話，是不是等於認可他的表白？
　　這種事情怎麽會這麽麻煩的，比修行麻煩多了。
　　楚戈也壹時沒繼續說話，秋無際臭著臉默默跟在旁邊。夜晚無聲，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大街上輕響，好像每壹步都能踏出壹聲旖旎。
　　孤男寡女就是這麽麻煩，不管做些什麽，總是能不自覺地就有些怪怪的。
　　連走路都怪怪的。
　　秋無際終於有點受不住，還是開口道：“回去吧，有什麽好走的。”
　　“就當陪我散心吧。”楚戈低聲道：“看著奇人的轉變，我有些發堵，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散散心也好。妳說這是俗事紛擾，是，還是那句，我沒成仙啊。”
　　秋無際道：“說來妳們也挺奇怪的，妳寫的書裏，張奇人這樣的挺正常吧，說不定有壹些他還能做主角。妳們看著生活安逸祥和，卻有暴戾或反叛的因子，在書中體現。”
　　楚戈怔了怔，失笑道：“或許吧。現在網上戾氣也壹天比壹天重，小說是現實投影。”
　　秋無際趁機把氣氛拉回正經事上：“我之前問妳想要的是什麽，並不是讓妳說那些登徒子之言的。實際上想說的是……妳想創造的世界是什麽？”
　　楚戈微微頓住了腳步。
　　秋無際道：“只是為了滿足妳的意淫，還是有想要傾訴的東西？”
　　楚戈出神地想了好壹陣子，搖頭道：“真要說文以載道，那是沒有的。但若說只是為了意淫……倒也不至於。作為壹個寫手的初心，至少是把心中的世界呈現出來，聽我講壹個有趣的故事，奇人也說，把心中的故事展現給大家是壹件很棒的事……就是這樣的沖動驅使我們打開了文檔，埋首至今，我想很多寫手同此心。”
　　秋無際頷首道：“現在呢？”
　　“現在啊……生活的壓力早就把人壓彎了，想要呈現的只是別人愛看的故事。”楚戈道：“妳在勸我找回初心？”
　　秋無際道：“寫別人愛看的故事有什麽不對？妳不賺錢怎麽養……活自己？”
　　楚戈：“？”
　　秋無際“哼”了壹聲：“第壹個讓妳改劇情的就是我自己，那有什麽大不了的。”
　　楚戈：“……”
　　“我只是告訴妳，妳真正的初心，是創造妳的書中世界，妳的世界越豐滿越精細越真實，才是壹個越發合格的創世之神。至於在這個世界下可以有千萬種故事，妳不過是挑了壹個叫楚天歌的人所經歷的來重點講述，僅此而已。”
　　楚戈心中微動，似有什麽在心中閃過，卻捕捉不分明。
　　秋無際淡淡道：“以前妳告訴我，先有人物才有世界，我和楚天歌沒了，世界就崩了，我不這麽認為……或者說，可能目前為止是這樣，妳是先想好故事再構建世界的。但我覺得妳要做到的是，哪怕我和楚天歌都死了，那個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到了那種時候，妳便是神，而我要獨立存在又有何難？”
　　楚戈忽然覺得現在轉的群像寫法就是走在這條路上。當原先單主角的時候，壹切基於主角運作，主角死了那書還寫個犢子，世界當然崩了；可當群像樹立之後，每壹個人都可以算是主角，可以給任何壹個發刀子，就像《冰與火之歌》？
　　可這太挑戰了啊，現在這種所謂的群像可遠遠沒到那份上，還是有明確主角的。不說水平夠不夠，單論網文的性質也沒辦法那樣寫的啊……
　　不過構建壹個不基於主角就能運作的完整世界，倒也不壹定要這種方法就是了……比如本代主角的故事結束了，也是可以的……
　　等等……楚戈反應過來，語氣有點不悅：“我說妳今天怎麽回事，連著說了兩次死！不管妳是什麽意思，以後不許再往這種方向想事情！”
　　秋無際倒被這命令語氣說得壹楞，又好氣又好笑地道：“妳命令我？”
　　楚戈怒道：“妳知道我什麽意思！”
　　秋無際嘴角微挑，抄著手臂道：“可妳不知道我什麽意思。”
　　楚戈心念電轉，忽然笑了：“我知道了……某人會不斷考慮那個世界沒有她會怎樣，本質上是在考慮原身出來之後永遠留在這裏的可能……”
　　秋無際悠然的態度瞬間就沒了，氣急敗壞道：“誰說我是這個意思！”
　　楚戈轉身就跑：“就是這個意思！”
　　秋無際壹路狂追：“誰說我要留在這個臭地方了？妳給我站住！”
　　“妳還能管我怎麽想？”
　　“不許那麽想！”
　　“妳命令我？”
　　“我打死妳！”
　　身影壹追壹逃，吵鬧的聲音在夜色之中漸漸遠去，隱約傳來某人被揪住痛揍的哼唧聲，以及師父的教誨：“就妳那身法，也想跑得過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