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愚蠢的人類

　　壹刻鐘後，對未知抱有種莫名恐懼的基克，就頗有些後悔的看向正壹臉興奮狂熱的在艙外指揮著學徒們調試著什麽的灰袍法師道：
　　“安東尼閣下，我現在改主意還來得及嗎？”
　　他清楚的記得這家夥先前還跟他們說過，財政廳那邊分明已經由領主親自批了壹個小型傳送門構建的預算下來的……
　　“老師……這究竟是什麽東西，我為什麽感覺有些害怕……”
　　位於基克身後的坎革維安更是因為本能的恐懼‘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
　　此刻如果換個角度，就可以看到‘全副武裝’的基克和坎革維安被塞進了壹座流線圓柱形的類似機械構裝體的金屬裝置內。
　　而裝置外，以安東尼為首的法師們似乎正在進行著最後的測算安檢。
　　安東尼聞言擡頭看了壹眼忐忑的他們，然後笑著寬慰道：
　　“不用太擔心，關於這魔導動力推進發射器的理論我們已經驗證過很多回了，按照概率學上來算，比起沒有進行過坐標確認的超遠距離傳送反而安全至少26.3%以上。
　　“再說了，搭建開啟壹座小型遠程傳送門也是需要不短的準備時間的，妳就不怕壹出門結果卻出現在惡魔群裏嗎？再說準備傳送門哪有這辦法來的快，按照我們的計算，推進器發射成功後8分鐘內，妳們就能順利抵達科曼索境內。”
　　自三十年前由他提交的‘高等機動戰鬥型魔像’研發計劃再次被財政廳以性價比過低、易損、不適用於現代戰爭等缺陷被第23次否決下來，正值父親赫伯特從月海戰場榮歸。
　　當父親將頒發下來的軍功獎金和自己積蓄了大半輩子的‘養老金’壹同用壹張小小的北地銀行卡交到他手中，像小時候那樣溫和的拍了拍他那滿頭霜白的腦袋，以這樣無言的方式無條件支持他的研究事業時，安東尼恒定的法師之鎧瞬間破防了，也從自己的‘高達’夢中清醒了過來。
　　既然這項目有些過於超前……那就找點兒不那麽跨時代的項目整整吧。
　　也正是那個時候，領主給出的耐瑟文明技術手冊如同海岸的燈塔般為他指名了方向：
　　他大可以用耐瑟魔法船為最終目標，研發深空魔導技術系列嘛！
　　不過這個目標同樣有些超標，安東尼只好從壹些相對簡單的著手……比如眼下的魔導動力推進發射器什麽的。
　　我曾經聽說過領主的煩惱：以史萊姆為媒介的移動夢網依舊只局限在北地，壹旦出了北地，情報的即時性就會跌回上壹個世紀。
　　而澤蘭迪亞的法師們也不是沒有想過重重辦法，比如通過魔法技術手段擴增史萊姆蜂巢思維的波段頻率。
　　但這種生物波長很容易受到陸地各種阻隔的影響造成衰減，可這種生物思維波長暫時又沒辦法實現通過物理介質保存傳遞。
　　也就在那時領主李維斯壹拍腦袋，對著他們這群法師道：
　　不如……我們也來放衛星吧。
　　在聽完領主居然想著索性把史萊姆發射到科瑞爾星球軌道充當傳遞媒介後，壹眾法師們當即就感覺到壹扇新的大門向他們打開了……
　　尤其是在閱讀完由耐瑟大奧術師奧貝隆編寫的《天域大開發》壹書後，澤蘭迪亞的法師們頓時就跟開了竅似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如泉湧般蹦出。
　　不過安東尼依舊認為發射‘史萊姆’衛星的辦法相對靠譜壹些。
　　但即便是擁有耐瑟帝國留下的部分技術遺產，要徹底吃透天域這塊技術依舊是項任重而道遠的事情，其中最麻煩的就是材料學。
　　耐瑟帝國雖然沒有進入工業時代，可那時的耐瑟卻有著整個大陸最先進的集群式煉金工坊。
　　為此安東尼和他的魔研小組足足花了八年時間完成了項目規劃設計，後續用了二十多年才陸續研發出足夠進行衛星計劃抗住大氣摩擦所產熱量的煉金隔熱塗層。
　　然後才帶著由領主的批文與項目承建資金來到了這座毗鄰荒漠的城市，修建澤蘭迪亞天域計劃發射基地。
　　既然要放衛星，那麽這種向星球軌道發射魔導推進器的事情他們自然沒少幹，唯壹的問題是數據無法得到即時而有效的反饋。
　　也就在這關鍵時刻，他們接到了搭建大型傳送門接應科曼索移民的任務，並等來了眼魔基克和黑龍坎革維安。
　　安東尼當即心悅如狂！
　　什麽叫瞌睡時有姑娘獻上了大腿？
　　什麽叫飽暖時有卓爾人妻打落了晾衣架？
　　這不就送上門來了嗎！
　　可無論是安東尼此時的神情還是寬慰的話語落在基克他們的耳中都是那麽的令人不安，基克當即就眼球痙攣了起來驚叫道：
　　“只是理論？！那豈不是意味著妳們都還沒確切成功過？
　　“還有等等！八分鐘是什麽情況！我分明記得這裏距離科曼索至少還有兩千多公裏吧！”
　　他簡直無法想象……被塞在這罐頭裏以十幾倍的音速飛行……自己的眼球不會當場因為血壓升高而當場爆掉吧？
　　安東尼卻是讓助手幫他們緩緩合上艙門，擺著手道：
　　“放心，如果是別人我還真有些擔心會不會出什麽狀況，但妳們壹個是傳奇壯年黑龍，壹個是遊蕩者大師，以妳們體質完全沒問題的，若是即將著陸前出了什麽問題，也完全可以讓坎革維安帶著妳飛行迫降嘛！
　　“祝願妳們壹路順風，有壹場愉快的旅途。”
　　“不不不！快放我們下……砰！”
　　隨著艙門應聲關閉，基克當即眼睛都呆滯了。
　　而身後的坎革維安雖然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這並不妨礙他感覺到很不妙……
　　這個人類糟老頭子壞得很！真是信了他的鬼！
　　轟！
　　伴隨著壹陣難以言喻的重壓襲來，被摁在狹小艙椅中滿臉漲紅的基克他們就矛盾的感覺到自己似乎在緩緩離地而起，然後越來越快、越來越高……
　　“不不不不，不啊！！！”
　　伴隨著壹聲只有他們倆自己才能聽到的哀嚎，轉瞬間就在壹眾法師們的歡欣鼓舞中沖出了平流層，化作了天邊最閃亮的那顆星。
　　……
　　時間回到四個小時前。
　　科曼索大森林。
　　原本正將大撤退計劃執行的還算相對順利的愛爾琳妮終於在谷地遇到了麻煩。
　　但與其說是麻煩，不如說是內心的考驗。
　　她望著山崖下，那片依舊沈浸在擁有廣袤果園與農田無憂生活的谷地人，在經過壹番思想掙紮後，她終究沒能扭的過心中的善良，將精靈與半精靈撤離不多的後續工作交給了自己的副手，自己轉而越過了那塊屹立了壹千兩百多年的立石，踏入了這片谷地。
　　因為在這裏，在科曼索王國崩潰已久的今天，這裏可能依舊生活著可能超過二十萬的人類……
　　在遙遠的過去，這片位於科曼索南部的開闊濕地，還是食人魔、鹿、熊和洛斯獸的天堂，因此也成了巨龍們的天然食堂。
　　而龍族的衰退使得精靈的力量在這片土地變得強大，領土也在科曼索迅速擴張，與此同時，人類也從南方的瓊達斯和突米斯遷徙而至，在森林的邊緣定居。
　　大約在谷地歷-200年【開墾認可之日】，此地散居的人們逐漸聚集到壹起，建立了農莊和村落，在科米爾以西和桑比亞南部更是無所顧忌地砍伐森林建立大規模的農場。
　　但是居住在谷地的精靈對人類破壞森林的十分反感，他們堅決抵制此處的拓荒者破壞森林，使得在很長時間裏人類在谷地的殖民地始終維持在壹個星羅棋布的狀態。
　　精靈之王、戴冠者·艾爾塔格裏姆預見到這種敵對狀態最終會導致精靈壹族遭遇滅頂之災，於是他開始著手制定讓居住在森林帝國科曼索的精靈族和谷地居民和平共處的協約，人類和精靈的法師壹起在科曼索的中心建起了立石，以象征人類和精靈這兩個種族的團結、友誼，谷地人的祖先隨後做出承諾，決不將自己開發的足跡深入到科曼索附近的林地，他們因而獲得精靈的許可開發那些沒有古木生長的森林邊緣地帶。
　　而這，也是人類現用最廣泛的谷地歷法的由來。
　　在早期的谷地人為了生存而艱苦奮鬥之時，科曼索的精靈族逐漸強大起來，對人類的信任也與日俱增，谷地最繁華的時期，人口壹度突破了六十萬大關。
　　可這個所有種族的人在這座王國都友好相處、互相學習的黃金年代僅僅只持續了5個世紀。
　　隨著谷地歷714年米斯卓諾的轟然倒塌，那個夢壹樣的和平年代壹去不復返了，而那個備受考驗的協約，也終於走到了盡頭。
　　不過盡管人類與精靈的協約事實上已經不存在了，依舊有部分谷地人至今依然恪守協約所規定的部分準則，他們壹邊公然砍伐原本協定中屬於精靈的那些林地，用以開拓果園農田，可壹方面又延續著傳統，保護著自己的田園不受外來者侵犯，卻又間接在壹定程度上保護了科曼索王國的往昔國境。
　　在愛爾琳妮看來，這些谷地人類可能矛盾、貪婪、自私了壹些，卻不應遭受到這種無妄的災難。
　　至少，普通的平民們是無辜的，也不應該在無知與絕望中，死在惡魔們的屠刀之下，肉體被蠶食，靈魂被吞噬。
　　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協調能力，也低估了這些人類的愚蠢。
　　都到了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他們在聽到自己示警後的第壹時間的反應，居然是懷疑！
　　懷疑她這個半精靈目的不單純，懷疑這背後是不是來自卓爾的陰謀……
　　甚至還有愚蠢的家夥懷疑這是不是來自南方科米爾王國為了‘招安’他們這群無主民眾而使出的又壹記昏招。
　　在確認她並不是‘開玩笑’後，這些谷地人的領主們所做的決定依舊不是第壹時間撤離，而是派出斥候試圖前往米斯卓諾方向調查。
　　他們甚至似乎都沒有考慮過搬離谷地這回事。
　　似乎在絕大多數谷地人看來，哪怕當初米斯卓諾大崩潰時，精靈們都撤走了大半，但頑強如他們卻依舊挺了過來，更是越加有變成這片森林主人的趨勢。
　　這裏如今儼然已經被劃分成了十壹個獨立的區域，每壹個都有自己的領地和獨立政府，它們有自己的軍隊、貿易公約，也有各自的目標和特色，比如阿琛谷和哈羅谷格外重視貿易；塔塞爾谷看重於工業和技術；匕首谷致力於抵禦壹個令人生畏的強敵；傷痕谷則忙於從長期的占領狀態中恢復獨立。
　　各個區域依然尊重古老的谷地互助協約，同時又渴望在各方面獨立自主，甚至……壹統谷地。
　　在這樣的意識形態之下，愛爾琳妮所面臨的意識分歧與阻礙，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她的再三遊說下，也僅僅有不超過四千余，曾在這三十年間跟她打過交道聽過她聲名的民眾聚集到了谷地隘口，準備跟隨她壹同出走避難，打算等這災厄過去了再回來。
　　而即便是這壹部分，也大多是在谷地並沒有太多田地與財產的貧苦人們。
　　就在她準備帶著這批人先行避難時，他們竟是遭到了壹些谷地領主與衛隊的阻攔！
　　而理由更是讓她氣極而笑：
　　他們決不能放任自己壹個外來者蠱惑這麽多無知的民眾離開谷地，這是對民眾生命與財產的不負責任。
　　就在這寶貴的時間被這麽壹分壹秒流逝浪費中，愛爾琳妮也只覺得自己心中某種哀湣在壹點壹滴被抽空，原本感性哀傷的思維也在慢慢變得冰冷而理智起來。
　　“啊！！！”
　　伴隨著壹聲慘嚎聲響起，谷地人終於惘然而麻木的擡起頭，就看到壹頭體型超過十尺的怪物直接從崖壁上壹沖而下，屹立多年的鐘樓轟然倒塌。
　　而那頭可怕的生物居然還活著！他拎起壹名手持草叉的農夫，將腦袋跟開瓶蓋兒似的壹擰，慘嚎聲戛然而止，將冒著熱氣的鮮血壹飲而盡，然後如同享用甜美的點心壹般送入口中緩緩咀嚼。
　　整個谷地在寂靜了那麽死寂的壹瞬間後，無邊的恐懼終於爆發了出來。
　　“惡魔！是惡魔！快跑啊！”
　　而更令他們瞠目結舌可怕場面很快就接踵而至了，成百上千的惡魔像是在山崖上剎不住車了似的，如同肉色的瀑布般自山崖上朝著谷地灑落，壹些如原魔、怯魔之類的當場就被摔死壓死了，但對壹些體質比較高如狂戰魔弗洛魔的惡魔來說也就是腦袋暈壹會兒的事，在看到如此密集的人流後，當場如同餓了幾年驟然誤入食堂的瘋狗壹樣，開飯了！
　　死亡，開始蔓延！
　　過往如同天然城壁般保護他們的山崖，此刻反而成了囚禁他們逃跑的牢籠。
　　看著身後願意跟著自己避難此刻卻只能陷入絕望的四千民眾，看著四面八方湧來的惡魔。
　　愛爾琳妮終於意識到她將要為自己的‘善良’付出代價。
　　望著很快逼近到身前的惡魔大軍，儼然射空了箭簍只能拔出雙刀的愛爾琳妮，終於忍不住露出壹抹自嘲而悲傷的笑，喃喃道：
　　“龍先生……愛爾琳妮好像辜負了您的期望呢……”
　　“記住這次的教訓，每個人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只需為此承擔相應的代價。”
　　壹個熟悉的聲音突然自身後響起，讓她宛如身處夢中，然後另壹個聲音卻讓她有些懵：
　　“毀滅如期而至！”
　　“死亡如影隨行！”
　　“啊，不對，我們是不是念錯臺詞了。”
　　“妳給我閉嘴！還不是妳帶歪的！”
　　愛爾琳妮惘然回頭，就看到壹頭青銅龍和壹頭黃銅龍自蒼空接踵而至！
　　火焰與閃電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