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壹章 不知道算不算活著

　　“嗤……”
　　在壹道輕微的聲響之下，覆蓋在方裏身上灼燒著的渾濁紫炎開始緩緩的熄滅。
　　只剩下方裏壹個人，躺在地面上，渾身的皮膚都被灼燒得出現壹塊塊的焦黑，極其淒慘。
　　這壹刻裏，方裏只有壹個感覺。
　　——「痛」。
　　非常的痛。
　　身體在痛。
　　靈魂也在痛。
　　壹陣陣劇烈的痛楚接連的襲向方裏的腦海與神經，讓方裏仿佛被扔進了地獄的刀山上壹樣，痛苦無比。
　　視野已經開始模糊。
　　腦袋已經開始混濁。
　　這種感覺，讓方裏回想了起來。
　　回想起自己當初進入主神空間時的死亡。
　　雖然沒有染紅視野的鮮血，可襲向全身的痛苦感覺，卻是比起被壹輛車給撞中時帶來的痛楚大得多了。
　　“……快死了嗎？”
　　帶著這個想法，方裏壹對冰藍色的魔眼悄然褪去，只剩下壹對黝黑無比的眼眸。
　　內裏，極其的平靜。
　　下壹個剎那裏，幾個氣息進入了方裏的感應中。
　　不用親眼去看，方裏都知道這些氣息是誰的。
　　除了三柱臣以外，還能有誰呢？
　　“真是費了不少的功夫啊……”
　　修德南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提著鋼槍，來到了方裏的面前。
　　“不得不說，我們真的完全小看妳了，人類。”
　　貝露佩歐露的身上繞著壹條條斷掉的鎖鏈，同樣來到了方裏的面前，嘴角還是掛著血跡。
　　剩下的黑卡蒂壹手握著三角錫杖，壹手捂著胸口，望著渾身焦黑的躺在那裏的方裏，卻是清楚的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感情。
　　在那裏，沒有恐慌，沒有驚懼，有的只是令人無法理解的平靜。
　　看著那令人無法理解的平靜，黑卡蒂不由得開口了。
　　“為什麽？”
　　黑卡蒂就像是在追尋著什麽壹樣，以帶著渴望和不解的聲音，如此說道。
　　“為什麽妳能這樣平靜的對待死亡呢？”
　　突如其來的疑問，讓修德南和貝露佩歐露同樣楞了楞。
　　至於方裏，卻是轉過眼簾，望向黑卡蒂，有如聊天般地說道：“妳應該是明白的才對吧？”
　　確實，黑卡蒂是明白的。
　　因為，黑卡蒂是唯壹壹個見過方裏的靈魂本質的人。
　　看過那片由死亡所凝聚而成的海洋的人，那就不可能不明白，方裏為什麽能夠這麽平靜的對待死亡。
　　只是因為，這種存在，方裏實在見得太多，甚至擁有得太多，多到了完全無法生出任何的情緒的程度。
　　無論什麽樣的生物，對於「習慣」這種事物都是理所當然般的進行接受。
　　就像吃飯，沒有任何壹個人會對自己需要吃飯這件事情感到驚訝。
　　而對於方裏來說，理解死亡就像吃飯壹樣理所當然。
　　既然如此，何須驚慌，何須恐懼？
　　而見過那壹片大海的黑卡蒂應該是理解這壹點的。
　　只是，黑卡蒂就是不明白。
　　“這樣的妳，就算活著，那能算是活著嗎？”
　　黑卡蒂輕聲開口，有如傾訴般的說著。
　　“與妳所擁有的死亡相比，妳個人的存活實在是太過於渺小了。”
　　渺小到什麽程度呢？
　　渺小到什麽時候被吞沒都不是壹件奇怪的事情。
　　黑卡蒂甚至不明白，擁有著那片充斥著死亡的海洋，方裏為什麽能夠壹直存活至今。
　　不，不對。
　　應該說，就是因為擁有著那片海洋，方裏才能活到現在。
　　如果那片海洋太小，那沒有辦法習慣的方裏只怕會被死亡的痛苦與絕望折磨得生不如死。
　　正是因為那片海洋太過於廣闊，廣闊到裏面充斥的死亡多到足以讓人習慣，讓人麻木，所以才能壹直無視死亡的痛苦與絕望，壹直存活到現在。
　　可是，那樣能算活著嗎？
　　“那只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已……”
　　聽到黑卡蒂的低語聲，方裏終於是笑了。
　　“或許吧。”方裏淡淡的出聲。
　　“雖然這確實算是壹個缺陷，可除此之外的我在身為「人」這壹個方面沒有任何的缺失。”
　　“所以，我能算是活著。”
　　“而妳，我就不知道算不算了。”
　　黑卡蒂當即沈默了。
　　是啊。
　　方裏至少還能算活著。
　　至少，方裏在除了死亡以外的情感上都非常的豐富。
　　他無法對「死」感到傷心，卻能夠對別人的「生」感到欣喜。
　　他無法去為壹個人的痛苦和絕望而哭泣，卻能夠去為壹個人的情感和心意進行回應。
　　如此壹來，方裏就算活著。
　　“但妳就不同了。”
　　方裏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壹樣，漠然出聲。
　　“不會歡笑，亦不會哭泣。”
　　“沒有感情，亦沒有內心。”
　　“只剩下空虛的妳，沒有活著的實質感，更沒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壹味的照著既定的現實在行動而已，連身為「化妝舞會」的大禦巫這件事情都只是那位盟主的安排，不是妳自己的願望。”
　　“所以，這樣的妳，根本就不知道算不算活著。”
　　方裏的話語，讓黑卡蒂再次沈默了下來，眼眸中浮現出難以仰制的波動。
　　“鏘——！”
　　這個時候，壹把沈重的鋼槍帶著鋼鐵的聲音，掄至方裏的面前，將尖銳的槍頭對準了他的喉嚨。
　　“吶……”修德南居高臨下的望著方裏，以壓抑著憤怒的聲音，如此說道：“能不能請妳別對我的黑卡蒂說壹些讓人不快的事情呢？”
　　“黑卡蒂對我們可是很重要的，請妳別讓她產生動搖。”貝露佩歐露倒是跟方裏壹樣，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壹般，若無其事似地說道：“妳這個人類真是在各種意義上都很危險，看來，接下來必須重新擬定對待妳的方式了。”
　　這麽說著，貝露佩歐露轉過身，對著修德南說了這麽壹句。
　　“將軍，請妳將他押回去，接下來就由我們親自來看管，讓他再也不能逃出去。”
　　壹句話，決定了方裏接下來的命運。
　　就在這壹個瞬間裏，機械壹般冰冷的提示音在方裏的腦海中響起。
　　“編號11273觸發A級支線任務：絕境逢生。”
　　“任務內容：在被重新俘虜之前，於三柱臣的手中逃脫，離開「化妝舞會」的根據地，逃出生天。”
　　“任務獎勵：30000兌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