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九章 轉生者噩夢

　　壹道道黑影，從丹爐之中爬出，迎向了這上京城裏的各位轉生者。
　　身邊皆帶著難以言明的邪氣，兇氣，如同壹片片黑雲，無可形容壹般，壓在了眾人心頭。
　　“什麽鬼東西？”
　　先接觸到了這些黑色影子的轉生者，便嚇了壹跳，他們扮著神明，驅散邪祟，享受著這種救贖他人的歡喜，卻渾不料，那種毛骨悚然的氣息，驟然浮現在了自己心頭。
　　猛得擡頭看了過去，便看到了慘白的五官與木訥的眼神，也看到了完全意料之外，不曾想過的人出現。
　　先是臉色驟變的是白葡萄酒小姐，她看到了長街盡頭的出現的幾個人影時，臉色便已如紙般蒼白。
　　那是女兒紅、跌打酒，稻花香……
　　這幾個轉生者，分明便已經被地瓜燒用紙錢封印，並且又放進了鐵棺之中，只等辦完了這裏的事情，再去好好審他們。
　　卻全未料到，這四人，如今便又好端端的出現在了自己身前。
　　那鐵棺之中，有著自己布下的法，若是破棺而出，自己必然可以提前感應，但是沒有，已經被封印起來的四人，便這麽好端端的出現。
　　其他轉生者也同樣如此。
　　有人正跳著秧歌，卻忽然發現不知何時，周圍的鑼鼓聲都消失了，變得壹片死寂，耳邊忽然傳來了清晰而嘶啞的木窗開闔聲，窗內壹張慘白的臉，正緩緩嘆了出來，五官流血。
　　這壹下子魂飛天外，連秧歌的舞步，都壹下子踩錯了點。
　　也有人來到了城間空地上，本要將那對面街上的邪祟給清理掉，卻忽然發現滾滾黑霧降臨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街道，人群，同伴，壹應消失不見。
　　惟壹清晰的，只有前面的巨石磨擦聲，他壯起膽子，向前看去，便壹下子看到了種難以想象的恐怖畫面。
　　那是壹個巨大的石磨，石磨旁邊，是形容詭異的惡鬼，被蒙上了眼睛，用力推動著。
　　而在石磨上面，則是壹個只露出了半個身子小女孩，有著拼湊了起來的面容，錯亂的五官呈現出了痛苦的底色，但表情上卻偏偏帶著詭異的笑容。
　　下方石磨之間，皆是壹張張破碎的臉，嘻嘻笑著，努力從石磨裏探出頭來，搖頭晃腦，又被飛快的卷了進去。
　　只此壹霎間，習慣了無法無天的轉生者，皆看到了噩夢壹般的景象。
　　有人被綁在了柱子上，烈火熊熊，焚燒軀體，有人眼睛、耳朵，嘴巴，皆被釘上了釘子，口中發出了荷荷叫聲，有人捂著嘴巴，不停的嘔出了黑漆漆的黏液。
　　“那是什麽？”
　　就連香案之前的胡麻，也心裏驟然壹驚，猛得擡頭。
　　“是已經死去的轉生者……”
　　二鍋頭的聲音在胡麻身後響了起來，他也在顫著，難以置信：“轉生者們見了鬼……”
　　二十年來，轉生者們低調行事，茍在暗中過著小日子，但仍然有不少轉生者被人發現並以各種手法害死。
　　因為轉生者們無法形成有效的聯絡，所以也不好統計究竟有多少人，但是每個人都知道幾個本來能呼叫上的人，卻有壹天，忽然再也不回應了。
　　也偶爾會聽說，哪裏有轉生者被人發現，或是被試圖驅邪的方法折磨死，或是被暗中下毒毒死，被扔進了石磨之中磨死。
　　他們有的只剩了機械而冷漠的面孔，有的還保留著死前的慘狀。
　　他們嗚嗚蕩蕩，飄在了上京城裏，接近了每壹個正在幫著執行這場法會的轉生者，不曾開口說話，但自有聲音，在轉生者腦海湧現：
　　“有負神恩，罪該永刑！”
　　“……”
　　這是轉生者們第壹次真實的感受到了恐懼。
　　平素裏習慣了嘻笑怒罵，遊戲人間的他們，在這壹刻被無形的恐懼所淹沒。
　　不是沒有人立時著急的出手反抗，但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有些不聽使喚，腦海裏出現的聲音層層叠叠，密密麻麻，讓他們大腦混亂。
　　而平素裏引以為傲，可以壹直保護他們神魂的本命靈廟，居然也在這聲音的沖擊之下，開始變得不穩定，甚至出現了裂痕。
　　他們頭壹次驚恐的意識到，本命靈廟竟仿佛有了被摧毀的可能。
　　本命靈廟香案後面的神像，隨著他們接觸的紫太歲越多，便越發的顯得真實，甚至生出了血肉，不過因為絕大部分轉生者道行尚淺，這血肉也未長成，只顯得怪異而真實。
　　但如今，這本命靈廟裏的神像，已經開始了掙紮，仿佛受到了某種吸引。
　　森森然散發神識，想要控制著轉生者，向了地底之物臣服。
　　在這諸般痛苦的掙紮之中，甚至很多轉生者，都已經難以自控，腳尖都不知何時離開了地面，飄到了半空之中，種種撕裂般的痛苦，自內而外，猶如身體裏面的另外壹個自己醒來。
　　“原來，原來我們真是太歲的使徒……”
　　在這無數的轉生者裏，二鍋頭受到的影響，反而像是比較輕的壹類。
　　大概是因為他本命靈廟，太過堅實的原因。
　　但饒是如此，他也閉上了眼睛，可以看到眼皮下面，眼球都在痛苦的轉動著：“我，我可以感覺到了，我們就是……就是太歲，在被那個聲音喚醒之前，我們壹無所知……”
　　“我們本是太歲，原該收回祭品，我們忘了前塵，有負神恩……”
　　“……”
　　“老哥，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而於此時，聽著他混亂的呢喃，胡麻卻是來不及細究，聲含雷音，沈聲提醒。
　　壓制這東西，本來就不知會遇到多少奇詭之事，但做好了準備。
　　早先自己也還懷疑，那國師究竟有何種本事，敢說借著壹場法會，把所有轉生者都壹網打盡，直到如今再看，才發現這居然是有可能的。
　　就連自己也沒想到，城市下面的東西，對轉生者的影響這麽大，而且，自己已經請來了七只鬼壇，壓在了如今的上京城之中。
　　連這城裏的百姓，雖然被邪祟所擾，但腳尖卻也踏踏實實落了地，半個腳掌走路。
　　但轉生者居然壓不住，仍是飄了起來。
　　就好像轉生者原本便不是這個世界之人，壹遇著那東西，便本能的想要回歸。
　　若要細究，不知能尋出多少真相來，但如今，卻還是先解決問題在說。
　　“現在就……”
　　帶著雷音的話，將二鍋頭驚醒了過來，他沈沈喘著氣，看向了胡麻，露出詢問之色。
　　胡麻沈喝：“便是現在！”
　　二鍋頭也狠下了心，猛得壹咬牙關，袖子裏面的令旗，便壹串壹串的飛了出去，這令旗是他最忠愛的寶貝，用來起壇，速度遠比普通走鬼更快。
　　但這壹次，他卻沒有用令旗起壇，而是當作了壹個引子，拋出了令旗，繞成壹圈，落在了身邊之後，另外壹只手便已托起。
　　壹物於掌中出現，正是走鬼壹門的異寶，陰陽二景盤。
　　“遮天蓋地，逆行陰陽，天地鬼神，皆奉吾令！”
　　喝聲之中，上京城四下裏，忽然有壹盞盞巨大的油燈亮了起來，說是油燈，其實都是巨大的鐵鍋裏面，倒滿了念過咒的香油，粗大的稔子浸在油燈裏，由城外保糧軍頭目點燃。
　　燈起，壇成！
　　二鍋頭立於壇中，強撐著自己施法，而胡麻則於香案之前，作為鎮物。
　　便如同曾經自己起壇，山君來親自做自己的鎮物壹般。
　　這是鎮歲書上所載的，奇奇怪怪，只有法門，但卻沒有留下後續記載的壇法。
　　因為聯手推出了此壇之人，在使過了這壹次法後，便即死了，沒來得及留下記載。
　　外人自然也就不知道這壇好不好使，威力如何。
　　但二鍋頭與胡麻，卻還是決定了要將此法準備好，作為鎮歲法會的補充，另外他們也清楚，只要此法好用，便說明了他們的猜測是真的。
　　當初第壹代轉生者，便是曾經借用此法，聯手對付類似於這上京城下的古怪東西，而且從後續二十年的安穩來看，他們是成功了的。
　　“界守陰陽奉天請神壇！”
　　“……”
　　隨著二鍋頭的大喝，上京城四下裏火盆之中，火光壹竄十丈余高。
　　整座上京城，都仿佛亮得如同白晝。
　　而胡麻則是咬緊牙關，立地沈喝，如今他身上已經背了七只鬼壇，腳步之重，難以形容。
　　轟！
　　無法的法力轟鳴，整座上京城，都成了這壹座壇內的內容。
　　自然也包括了上京城裏所有的百姓。
　　而二鍋頭則是在喝聲之中，接過了胡麻拋來的桃木劍，用力向了地上壹拍。
　　啪！
　　他每拍壹次，這上京城裏，已經飄了起來的轉生者，身子便向下沈了壹點。
　　連拍三下，轉生者們便已經腳踏實地，腦海裏的無形囈語，也仿佛於此消失了許多。
　　如夢初醒，驚恐的向了四周看來。
　　“妳們繼續玩妳們的，第壹次正式的亮相，可不能丟了這臉吶……”
　　二鍋頭的聲音借了法壇，傳向了各位轉生者耳中，而他自己，則遙遙向了胡麻看來了壹眼，略略點頭，便忽地咬緊了牙關，猛得揮起桃木劍，向了上京城四方，皆是用力壹挑。
　　最後，沈沈指向了位於上京城中間的，王家藥房位置，也即，血肉丹爐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