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貓膩

歷史軍事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留余慶,留余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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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二章 王帳走出來的年輕人

慶余年 by 貓膩

2018-7-4 10:08

  兩天後,範閑壹行人準備離開青州。此行需要深入草原,自然不方便再乘坐馬車,除了拉貨物的車外,其余的行商們,都是騎馬而行。在這兩天中,沐風兒已經很自然地與那些商人們搭好了關系,說定了壹路進發。
  這個清晨,當大批的商隊開始依次出城之時,再壹次出城打兔子歸來的青州騎兵,恰好回城,兩個隊伍擦身而過。
  騎兵們沒有正眼去看這些商人,雖然有時候上司也會派這些騎兵,護送這些商人壹程,但更多的情況下,雙方很少打什麽交道。沒有慶軍護送,這些商人或許還更安全壹些。
  面色有些疲憊的葉靈兒騎在馬上,幾絡青絲從頭盔裏漏了出來,與汗水混在壹處,有些粘粘的。她用手指撥弄了壹下,眼光下意識地在城門處的商隊處晃了壹眼。
  便只是壹眼,卻像是被壹方磁石吸引住了。葉靈兒眉頭皺了起來,有些疑惑地看著商隊中,壹個站在馬旁的年輕商人,那名商人穿著壹身棉衣,普普通通,看上去並不怎麽刺眼,但葉靈兒總覺得感覺有些古怪。
  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那個年輕商人的背影,就是這個背影卻讓葉靈兒發現了對方的真實身份,她的臉色倏地壹下變了,眼瞳裏閃過幾絲復雜的情緒。
  是範閑。
  為什麽葉靈兒能夠如此輕易地發現範閑的身影?因為範閑是她的師傅,曾經教過她壹年的小手段,而葉靈兒也毫不藏私地將葉家大劈棺教給了對方。手掌相交,身體互戰,彼此對彼此的動作習慣與身體特征,熟悉到了壹種很可怕的程度。
  葉靈兒怔怔地望著那個背影,咬著嘴唇,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沒有騎馬上前,壹鞭揮下,喚聲師傅,大哭壹場。
  因為她知道,範閑既然喬裝打扮來了青州城,也沒有來見自己,那麽做的壹定不是私事,而是朝廷有極其重要的任務,監察院想在草原上鬧出壹些動靜來。
  如果不是極為重要的事情,像範閑這種千金之子,絕對不可能冒如此大險,深入草原。如今的葉靈兒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飛揚的小姑娘,人已經成熟了許多,自然不會當著眾人的面,點破範閑的身份,只是深深地看了那個背影兩眼,便沈默地壹領馬頭,向著州府行去。
  待入了州府之後,還沒有休息片刻,她就開口說道:“定州大將軍府前些日子下令秋狩,我們也該有些動作了。”
  壹名將領在壹旁聽著,心頭發寒,暗想小姐現在是越來越狠。只是連夜出襲,人馬都累得不行,解釋道:“大將軍府的軍令清楚,青州並不在此次秋狩範圍之中。”
  “那我們自己做。”葉靈兒低著頭。她現在不是壹個來玩的小女孩兒,而是有很多經驗考量的軍中女將,加上她的身份來歷,所進之言,即便是頂頭上司,也必須認真考量。
  沒有人清楚葉靈兒為什麽堅持青州軍加入秋狩的範圍,因為沒有人知道,監察院提司範閑來了青州,離了青州,進入了草原。葉靈兒的提議,只是想用青州的騎兵,吸引胡人大部分的註意力,保護那壹路商隊的安全:“今年的商人來得特別多,誰也不知道胡人會不會突然發瘋。”
  “胡族的那些貴族們還指望著商人源源不斷運貨進去,怎麽可能發瘋。”將領在心裏想著,皺眉說道:“不要管那些商人,如果我們出兵,只怕反而會給他們帶去不方便。”
  葉靈兒沒有說話,低頭想著,如果進草原的三條道路亂上壹亂,應該會讓範閑做事情方便壹些。雖然她此時根本不清楚,範閑冒險入草原是為什麽,但她只知道壹點,師傅這個人,向來最擅長從亂中謀取最大的利益。
  ……
  ……
  在這兩三天裏,青州後方的定州大本營內突然多了許多的外來人。這些人有的是用的朝廷各部官員身份,聲稱前來檢查用度情況,有的則是來自各地的商人,還有壹些趁著戰事將息之際,前來西方淘金的苦力。
  這些人的身份很雜亂,所以沒有引起什麽人的註意,只是隱隱分成了許多小組,而每壹群人裏面,都有壹個領頭的。就在範閑壹行人離開青州,開始往草原王帳前行,去尋找那個叫做松芝仙令的人時,這些領頭的人物,卻悄無聲息地進入了大將軍府。
  今日大將軍府有要事,壹應閑雜人等,都被趕出了府去。望著堂下的十幾名服色各異的人們,大將軍李弘成不由苦笑起來,說道:“範閑這次的手筆還真大。”
  進入定州城的這些人,全部是監察院的官員密探,此時大將軍府中,便是各部分的頭目,但只有壹個人,有資格坐在堂下的椅子上。此人已至中年,華發未生,眼神卻有些疲憊,看來這三年在異國他鄉,確實過得異常辛苦。
  此人望著李弘成行了壹禮,說道:“院裏以為,如果想要清空定州城內的奸細,則必須動用雷霆手段。”
  李弘成看著此人,皺著眉頭說道:“可是怎麽也不能讓妳親自過來,鄧子越,妳不在上京城裏,忽然到了定州,朝廷在北邊的事情怎麽辦?”
  李弘成身份尊貴,但對這個中年人說話也比較客氣,因為他知道對方乃是監察院駐北齊密諜總頭目,壹個更緊要的身份,則是啟年小組的頭目,範閑如今最得力的親信之壹。
  不錯,這名統領定州除奸事宜的監察院官員,便是被範閑派到北齊兩年多時間的鄧子越,不知道此次行動有何問題,竟讓範閑將此人調了回來。
  “如果自己不回來,怎麽能抓得住那些人。”鄧子越在心裏想著,卻也沒有對世子言明,因為此事不僅涉及到西胡與大慶之間的戰事,更涉及到了另壹方強大的勢力。
  範閑調他南下,便沒有準備讓他再回上京,要用的,便是他這三年在上京城內對北齊錦衣衛的滲透,以及他對北齊方面的熟悉程度。
  “辦完這件事情,下官便不回上京了。”鄧子越恭謹地對李弘成行了壹禮。
  李弘成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開口說道:“西大營要如何配合?”
  ……
  ……
  “鄧子越應該已經進定州三天了。”範閑半閉著眼睛,坐在馬背上,似乎根本不擔心自己被馬兒摔下來,打了個呵欠,說道:“按照約定的時間,我們必須得快壹些,不然他們在定州城內動起手來,激怒了草原上的那些人們,我怕會有些不妥。”
  這件事情他已經準備了四個月,如果不是心頭的憤怒累積到了如此濃厚的程度,範閑或許不會采用如此粗暴的手段。但他心裏也清楚,對方進入草原遠在自己之前,對定州城的滲透也已經進行了壹年多,自己在時間上已經慢了許多,如果不能在草原上把對方的主將拖住,只怕會出岔子。
  沐風兒看了大人壹眼,又往前看了長長的商隊壹眼,皺眉說道:“這些人走得太慢,而且沿途的各部落都會停留,真要走到王帳,還不知道是什麽時間。”
  本來按照預定中的計劃,範閑壹行商隊應該在昨天,就與這些商人大部隊分離,昨天的草原上有條岔道,胡歌應該派他的親信在那裏接應,然後範閑壹行人抄近路,抵達目標所在。
  但是沒有想到,岔路口上沒有人接應,只是胡歌的壹名絕對親信,覷了個空,在晚間偷偷入帳表達了歉意,講述了壹下理由。
  草原之上另兩路正在被青州軍進犯,胡歌身為左賢王帳下第壹高手,恰好又領著自己的部屬在此,理所當然地被調往支援,根本沒有可能離開大部隊,前來接應慶國監察院壹行人。
  範閑不知道這是葉靈兒的意思,更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徒弟想替自己分憂,卻給自己帶來了更多的麻煩。
  “那個人既然壹直沒有現出身形,就算我們到了王帳,也不可能會見到對方。”沐風兒看著範閑,提醒道:“對方不會犯這種錯誤,明明知道是慶國來的商隊,他不會把模樣露在咱們面前。”
  馬兒緩緩前行,蹄踏秋草無香。
  “定州方面已經準備好了。”沐風兒再次提醒,因為在他看來,就算胡人王帳裏有所謂高人,但是只要把定州城內的奸細壹網打盡,對方也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來,何苦冒險?
  範閑的大拇指輕輕在韁繩上移動著,片刻之後,說道:“我必須知道那個人是誰,這是很重要的壹點,如果對方是我所猜想的那個人,我就必須要改變手段,僅僅把定州城內壹網打盡,並不起根本性的作用。”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松芝仙令這個名字,也不知道這外族名字在胡語中代表什麽含義,但幾乎是下意識裏,他就認為擁有這個名字的人是個女人,這是不講理的壹種推斷,有些玄妙,講不清楚道理。
  範閑愈發地堅信了自己的判斷,也便愈發地憤怒起來。
  遠方有幾只白鳥,正在沒膝長的秋草原上急速飛掠,範閑舉目望去,隱隱可見更遠處草原的後方,是壹大片荒漠,而在荒漠的更遠方,是什麽呢?
  “荒漠之東,就是北海。”沐風兒看著大人微皺的眉頭,知道他在想什麽,輕聲說道:“浩蕩北海那邊,就是北齊。”
  “我去過北海。”範閑看著那邊,似乎是要看到北海裏的蘆葦,幽幽說道:“這片荒漠連綿千裏,據說沒有人能夠活著通過,而那片北海雖然美麗,但是橫無際涯,若欲橫渡,難上加難。我壹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要從北齊到西胡,究竟應該怎樣走?”
  “先向南入國境,再從京都西北直掠定州,再至青州入草原,便到了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沐風兒明顯在京都裏下了壹番功夫,說道:“要花很長的時間,但是很方便,比起強渡北海,穿行荒漠來說,更加可行。”
  “但是西胡王帳和那兩位賢王,絕對不會信任壹個從慶國來的中原人。”範閑壹臉冷漠說道:“要取信看似熱情,實則多疑的胡人,這本身就是壹件極難的事情,所以我很好奇,他們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以後的十數日內,商隊向著草原的深處行進,處處皆是壹片秋草景致,偶見遊牧人群,放著數百牛羊,若朵朵白雲,飄蕩在微微起伏的草甸之上,美麗安寧至極。
  此地已經不是西胡與慶軍交戰之地,所以漸漸透出了壹些塞外桃源的感覺。
  途中經過了兩個大的部落,慶國的商人們賣出去了許多貨物,整個商隊顯得輕快了許多,速度也快了起來。但依然沒有商人賣完了貨物,循原路而回,因為越值錢的貨物越輕,而且如果想要賣出大價錢來,就只能到胡人的王帳所在。
  這壹路上,範閑十分仔細地註意著胡人對於自己這行商隊的態度,因為這涉及到日後天下很重要的事情。他有些自嘲地發現,胡人看著中原商人的目光依然有些不善,甚至蘊含著刻骨的仇恨。
  千年來的血債,根本不可能用寶石和茶水便洗清。
  但是部落裏的頭人祭師還有貴族們,對於中原商人的態度則要好很多。經過沐風兒的小意詢問,從那些老商行的人們口中得知,這種態度的轉變,也是從壹年多以前才開始。
  似乎西胡王帳終於明了了通商的重要性,對各部族發話,嚴禁他們騷擾進入草原的商隊,甚至在某些危險地帶,還要負責出動族中精銳,為這些商隊保駕護航。壹年前,有個窮困的小部落,曾經沒有忍受住中原商隊的誘惑,暗中偷襲,搶劫了許多貨物,惹得王帳大怒,直接派兵剿了,或者說是屠了,壹個小部落竟是壹個人也沒有活下來。
  也正是這樣壹個鮮血淋漓的例子,讓草原上的所有人,清楚了王帳的決心,也從根本上,保證了中原商隊的安全,從那以後,雖然在草原上依然可以迎來壹些不善的目光,但中原商人們,再也沒有迎來任何危險的刀劍。
  這是很長遠的壹個安排,範閑也暗自佩服。他清楚,雖然如今的商隊賣的只是壹些奢侈品,但無商不活,只要保證了草原上的商路暢通,誰知道慶國以至東夷北齊的商人們,會不會因為利益,而偷偷摸摸地不顧慶國禁令,暗中向草原輸入生活及軍事物資。
  長此以往,邊禁松弛,胡人的力量便會壹天比壹天更強大。
  ……
  ……
  這壹日,王帳終於到了。看著那片孤山之下的月牙海,海子旁的小小沙漠,以及壹大片青翠的草原,範閑也被如此美景弄得有些恍惚。王帳所在,果然與壹般地方不同,天地間自有壹股與眾不同的格局。
  尤其是那些青青草原,讓範閑感覺十分怪異,這是秋天,為何草兒還是青的?
  在孤山側邊那頭,無數的牛羊散落在寬闊的草原之上。
  胡族的少女們,在月牙海畔洗著陶罐用具,準備迎接來自中原的客人。
  壹片清靜,此間的天穹似乎也要比別的地方低許多,甚至要接觸到了草原的地面,秋風微作,草兒低伏,好不清爽。
  範閑下馬而行,看了身後壹名普通的監察院官員壹眼,笑了笑,轉過頭來,看著眼前這幕美景,忍不住搖了搖頭。
  西胡兒郎將這行辛苦的中原商人,領到了月牙海畔的帳篷之中,讓他們稍事休息,很誠懇地說道,再過壹些時間,大王會親自設宴款待這些貴客。
  此行商隊,應該算是整個秋天裏最大的壹批商隊,所以王帳的招待十分用心。
  但是範閑的心裏總覺得有些古怪,西胡人的態度似乎好得有些過頭了,難道那個松芝仙令,真的對王帳有如此深遠的影響?
  略用了些吃食,範閑揉揉肚子,走出了帳篷,走到了月牙海旁的草甸之上,瞇眼看著四周的景致。他現在的身份是商人,除了王帳近處不能窺探之外,西胡並不禁止這些中原商人閑逛——草原上沒有人認識他,所以安全根本不用擔心,心情也自然輕快起來。
  “天蒼蒼,野茫茫……”
  只來得及說了六個字,便被身邊的壹聲叫好打擾,範閑回頭望去,只見壹個年輕人快步地走到自己身邊,急匆匆地叫著好。
  “我只說了六個字,哪裏好了?”範閑微笑看著這個中原人模樣的年輕人,眼睛卻下意識裏瞥了不遠處的王帳大篷壹眼,他先前在草甸上,便看見這個年輕人,是從王帳裏走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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