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臣

更俗

歷史軍事

某國X市,著名的華人聚居區,城市居民99%都是華人。
天寧寺外的柏油路在路燈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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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虎面醜將

梟臣 by 更俗

2023-4-22 11:45

  陳刀子從北面回來,在崇州與家人團聚了三天,就會再度被派遣北上潛入沂山,與吳齊、楚錚等人匯合。
  “奢家早期暗中操縱東海寇掠襲江淮的策略,無疑是正確的。雖然奢家此呈已經疲態,但其作戰思想中好的東西,不妨借鑒。這壹點無需諱言。總不能因為是敵對關系,敵人的好處方面,我們就偏不學,這不是正確的態度,這是鬧別扭的態度……”
  林縛壹直大力的向北線輸送優秀的軍官及後勤政務人員,以能更堅實的在沂地山水之間,與敵進行遊擊作戰,這次隨陳刀子北上,還將有壹百余人。
  所有北上人員在動身之前,林縛都會親自做動員講話,不厭其煩的給每壹個人介紹青州到沂南、到泰安、到登州壹帶的形勢,以及他們將在沂地山水之間主要執行的任務。
  “從泰山到沂山,從沂山到蒙山、到昆崳山,整個山東中部地區,都是丘陵山壑。這些地方盛產什麽?盛產山匪、馬賊。沂泰諸山西接河濟、沂蒙諸山西接徐泗,數年來皆是四戰之地。崇觀九年,東虜寇邊,破濟南,就有大量潰兵逃往沂泰山間為匪;淮泗戰事期間,聚集魯西南及淮泗之間的流民軍壹度高達四五十萬眾,但相繼給平濟軍、長淮軍以及我淮東軍擊潰的流民軍不知凡幾,自然也有大量的流民軍將卒為躲避官兵的追剿,逃入沂地山水之間,這使得整個山東中部地區的崇山峻鄰之間山匪,馬賊勢力大增,聲勢之大,已不亞於早年的東海寇……”
林縛站在講堂之上,即將動身北上的軍官,吏員,都坐在講堂之下聽示訓令。
  “……說到這裏,大家多半能理解我剛才為何要拿奢家舉例子。的確,泰沂蒙崳諸山之間的山匪馬賊,都是我們要去主動聯合起來,壹起抵抗東虜的對象。但有些事情,我們要分清楚了,好的經驗要學,壞的經驗,就堅決的不能學。奢家聯合東海寇勢力是好的經驗,但縱容東海寇為禍江浙,使平民也慘受損失、禍害,貌似嚴重打擊了江浙的軍事潛力,但也使奢家即使在奪下兩浙大部分區域之後,也無法得到人心,穩固統治——這恰恰是我淮東軍在浙南、浙東勢如破竹的關鍵因素。
“沂地山水的山匪馬賊,其出身絕大多數都是好的,有吃不上飯的農民,有受將官拖累打了敗仗又怕給問罪的普通兵卒,被迫淪為山賊,也是無計可施。對他們,我們要既往不咎,要積極地去爭取。但這就是壹個界線,既往之後,還禍害地方的,那就是害群之馬,即使短時間裏不能剿滅,我們也絕不能跟他們同流合汙。而大家去沂山之後,對東虜控制區域的襲擾,也要堅決的避免傷害民眾。要曉得,將來大家能在沂山之間立足的基礎,除了手裏的刀槍弓弩外,更主要的是依靠民眾跟發動民眾。要是連民心都失去了,又談什麽依靠跟發動呢?
  “這時候敵勢大盛,大家北上後,不要計較壹城壹寨的得失,要善於利用形勢,揚長避短,要堅決的執行‘避強敵,擾駐軍,打疲兵’的作戰策略。保存實力不是什麽可恥的事情,我們今日保存實力,是為了明天更好的打擊敵人。戰爭是殘酷而曲折的,不能正確的認識戰爭形勢,而盲目的把將卒送到前線去犧牲,不是負責任的態度,也不利於日後爭取最終的勝利,但敵軍已成疲態,往後退動之間,我們的出擊也要堅決,不怕犧牲……我希望在座的每壹個人,都能獨立地分析形勢,成為淮東軍合格的將領……”
  ※※※※※※※※※※※※※※※※
  林縛與秦承祖、高宗庭等人親自送陳刀子等人踏上征途,為了節約時間,他們將從梁家控制的沂南地區直接乘馬穿過。
  望著踏上征途北上的騎隊,高宗庭頗有感慨地說道:“這個工作要是能早壹年做,就好了。”
  “得隴復望蜀也。”秦承祖微微壹笑,說高宗庭貪心不足,說道:“壹年前,梁家還嚴密控制沂南,顧家曉得淮東往沂山派人,指不定會直接派兵進沂山進剿——他們焉能有遠見認識淮東如此煞費苦心,也是要給他們留條後路?”
  高宗庭苦笑壹下。
  林縛淡然說道:“雖說形勢上是緊迫壹些,但也不會沒有時間……”
  周普騎著馬,從城裏馳來,到跟前翻身下馬,嘴裏罵罵咧咧地說道:“狗日的梁家,果真是沒種。北面剛傳來的消息,梁成沖七月底就棄了平原,將兵馬都撤到黃河南岸了。因爭渡船,竟然還自相推擠,淹死了數千人!”
  蘇門案,梁家是主謀之壹,而靖北侯蘇護在邊軍提拔的將領軍官,幾乎都無壹例外的遭到梁家的打壓,甚至有許多人莫名其妙的失蹤,杳無音信。所以秦承祖、周普等蘇家故將,對梁家父子是絕沒有好感的。
  “形勢更緊迫了啊!”高宗庭蹙眉咂嘴說道:“東虜兵奪臨淄,威脅梁家的側翼,但梁成沖兵駐平原,何嘗又不是威脅東虜進入青州兵馬的側翼?梁家這壹撤,陽信徹底陷入孤圍,在沒有側翼威脅的情況下,葉濟多鏑也能在未拔陽信之時,派更多的兵馬,從東線直入,進入臨淄……東虜在臨淄聚集兵馬增加,就有兩個選擇。其壹,可以往西南,從泰山與沂山間的低丘地帶穿過,強插泰安,截斷梁家從濟南南退的後路……”
  “這條選擇,葉濟多鏑多半不會選。”秦承祖說道:“壹旦泰安失守,梁習、梁成沖父子南下的退路給截斷,但西面是長淮軍的防線,再往西是梁成翼負責防守的河中府,有接援,其還沒有陷入孤圍,必然是據濟南死守……梁習、梁成沖父子再蠢,手裏有五六萬兵馬能用,只要濟南城裏米糧不斷,怎麽也能守住?對葉濟多鏑來說,還不如從正面施壓,迫使梁家父子棄濟南南逃,待梁家父子離開濟南之後,派壹支精銳騎兵半途擊之即可。”
  “要是從正面,從平原府施壓強迫梁家父子棄濟南南逃,葉濟多鏑率壹部主力徐徐進入平原府,也要耗些時日,那他在東線能做的第二個選擇,應再使陳芝虎為先鋒,往東穿插,奪登州水鎮!”高宗庭語氣堅決地說道:“大人當立即向朝廷密奏,請撤登州水軍,就地摧毀登萊地區所有的修造船舶設施跟場所,強令工匠南下……”
  “朝廷下旨,柳葉飛拒絕執行,當如何處之?”葉君安問道。
  即便朝廷為保江淮,也必然不想登州水軍及登萊地區的造船工場及工匠落入燕胡手中,唯壹可慮的是柳葉飛。登州水軍南撤,柳葉飛身為登州知府卻不能隨之南撤,柳葉飛若忠於朝廷,自然會遵旨辦事。倘若柳葉飛這時候已經起意投降燕胡,必然會千方百計的阻撓登州水師南下,以便在燕胡面前撈取更多的投降資本……
  “抗旨者殺,跟有意叛降之人,還有什麽廢話可言?”林縛冷冷地說道,吩咐葉君安說道:“葉先生,麻煩妳與宗庭速去草擬折子,今日就派人遞往江寧……請到密旨,從江寧直接走海路北上登州,時間應該能趕得及。”
  ※※※※※※※※※※※※※※※※
  臨淄府衙後宅,狗犢子盧雄困頓地坐在小池子畔的柳蔭下,眼睛半瞇看著池塘裏的蓮蓬及碧綠的荷葉。
近壹年來,他所不明白的,既然他跟陳芝虎要給督帥報仇,為何卻要幫著東虜攻城略地,殺人盈城?而那些屢受皇恩,看上去壹本正經,滿嘴仁義道德的讀書子,為何又爭先恐後的來投東虜?
  狗犢子盧雄力大如虎,雖很多事情都想不透,但督帥給藥死,使他心裏充塞著憤恨,就仿佛殺人兵器,陳芝虎驅他攻城,便如狂屠,戰後,便幫陳芝虎看宅守院,他只能將對督帥的情義寄托在陳芝虎的身上。
  “妳回去告訴姓柳的,在我面前沒有討價還價的機會。我今日許他條件,三王或天命帝最終不允,還不是都是廢話。”從打開雕花窗戶的屋裏傳來低沈如春雷的聲音,“姓柳的心裏也應該明白大燕需要什麽,只要能將這些替大燕留著,他還愁沒有出路?”
  過了片刻,就有幾人從屋裏走出來。
  即便在內院,這幾人神色也是很不安。直接將馬車拉到內院來,馬車遮得嚴嚴實實,絲縫不露。
看著那幾個形跡詭異的人鉆進馬車再沒有露面,狗犢子盧雄站起來捶了叉腰,自言自語道:“狗日他娘的,怕露臉,咋不將臉揭下來?”
  馬車馳出府去,陳芝虎從屋裏走出來。
  陳芝虎虎背熊腰,即使在內宅,身上也穿著軟甲,臉上有壹塊大斑,仿佛虎紋壹般,左額處天生陷進去壹塊,豁嘴兔唇,使他的容貌看上去異常的猙獰、醜陋。
  這相貌上的缺陷,使他幼時給父母遺棄,給僧院收養從小做了和尚。即便是做和尚也受盡欺侮,以致十三歲時在收養他的老和尚死去,他便提了壹把剔骨刀,將僧院裏其他二十六個和尚壹個不落的殺死,壹把火燒掉僧院,落草為寇去了。
  狗犢子盧雄問道:“虎爺,還有仗要打?”
  “或許吧!”陳芝虎淡淡地說道,開口說話時,豁嘴裂得更厲害,真如壹張活生生的虎臉。
  “虎爺,妳說高先生曉得我們幫胡人打仗,會不會怪我們?督帥在閻王殿裏會不會怪我們?”狗犢子盧雄問道。
  “妳既然下定決心要替督帥報仇,還怕督帥怪妳嗎?”陳芝虎反問道,見狗犢子盧雄費解地撓腦門子,笑了笑,又凝眉望向遠方,心裏暗道,督帥,妳莫要怪我,我對妳的義已盡,這狗日的朝廷可沒有半點值得我效忠的地方……
  陳芝虎又摸了摸遮住半邊臉上的醜斑,想起幼年所遭受的種種屈辱跟折磨,想起初蒙崇觀帝召見登殿,崇觀兒乍看他如見惡鬼驚愕。對腳下這片土地,陳芝虎心裏便只有斷不絕的怨恨。


卷十 權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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