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李家的劍

　　從室長辦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
　　李皓看了壹眼桌上的日歷，1730年7月12日。
　　“快壹年了！”
　　低聲呢喃壹句。
　　對面，陳娜好奇道：“什麽快壹年了？”
　　李皓笑了笑，解釋道：“我說我加入巡檢司快壹年了。”
　　“哦，妳記性真好。”
　　陳娜沒再關註，誰記得這個，又沒什麽意義。
　　李皓也沒多說。
　　他記得！
　　記得很清楚！
　　1729年8月1日，他加入了巡檢司。
　　而就在幾天前，7月23日，事發後第二天，李皓選擇了退學，很快，李皓就加入了巡檢司。
　　1729年7月22日，銀城古院發生壹起自焚案。
　　古院二級學員張遠，在寢室外人體自焚，活活被燒死。
　　為了不影響銀城古院的聲譽，以及巡檢司查驗之後，的確是意外導致，此事的消息被封鎖，極少有人知道銀城古院死了壹個學員。
　　當然，沒鬧大還有壹點，張遠父母雙亡，家裏也沒什麽親戚，也沒什麽苦主，所以事情很快就被壓下來了。
　　事後，李皓退學，他的導師也猜測和張遠有關，據說李皓和張遠關系不錯。
　　“張遠！”
　　心中默念壹聲，距離小遠死亡快壹年了。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當日那壹幕。
　　紅色的血影，好像攥住了小遠的靈魂，血紅的火焰燃燒小遠的靈魂，痛苦、掙紮、崩潰，種種情緒，其他人沒看到，李皓卻是仿佛看的壹清二楚。
　　他想上前阻攔，可是，那壹刻，小遠嘴巴不斷張合，在那樣極端的痛苦下，無法發出任何聲音的情況下，他嘴巴壹直在動。
　　其他人也許覺得是哀嚎，唯獨李皓知道，不是。
　　“逃！”
　　是的，那是讓自己逃。
　　李皓太熟悉張遠了！
　　讓自己不要靠近，讓自己逃走。
　　張遠沒有死在寢室，他死的時候，甚至只穿了壹件內褲，看起來可笑，可李皓從不覺得可笑。
　　張遠死的時候，應該已經準備入睡了，可他卻是在痛苦無比的情況下，逃出了寢室，他邁步要走的方向，是李皓的寢室！
　　他無法發出聲音，幾乎是以最大的毅力，敲碎壹塊瓷磚，這才在那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動靜，不少人出門查看，包括李皓。
　　張遠是在求救嗎？
　　外人覺得是如此，李皓覺得……不是。
　　他是在跟自己示警，張遠從寢室逃離出來，鬧出動靜，引出了李皓，最後無聲地說了壹個“逃”，這不是向李皓求救，而是讓他逃走。
　　“14年。”
　　李皓心中又喃喃壹聲。
　　他和張遠認識了14年，並非其他人想象中的只是兩年同窗，他們認識14年，從小到大的同學，或者說死黨？
　　只是兩人都是沈默寡言的人，男人之間的友誼，也無需總是掛在嘴邊。
　　壹如張遠，死亡前的壹刻，以極其強悍的意誌力，掙紮逃出來，只為了向李皓傳遞壹個信息，逃走！
　　張遠自焚案，最終被壓下，無聲無息。
　　李皓這位知交好友，自然也沒幾人會去深查什麽。
　　“小遠讓我逃，到底是因為他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或者單純的恐懼害怕？又或者……小遠知道，血影的下壹個目標是我？”
　　這也是壹年來，李皓壹直在思考的問題。
　　他無法想象張遠承受了多大的痛苦，那壹刻，卻依舊向自己示警，李皓覺得並不簡單，也許……血影的下壹個目標就是自己！
　　“六個人，加上我，也許是七個人，我們這些人，到底有什麽共同點？”
　　“跨度十年，時間越來越快，若是算上我，七個人，除了我和張遠，都沒什麽相關的地方，是隨機目標，還是有明確的目標性？”
　　李皓輕輕揉著額頭，翻看了面前的文件，這是六個人的所有檔案，也是他壹年來通過各種渠道去收集到的壹些線索。
　　距離第壹人死亡已經十年，在這之前也許還有，也許沒有，李皓無從得知。
　　時間跨度十年，很多東西其實很難去查詢了。
　　“性別？年齡？職業？身份？共同的聯系人？”
　　眼前的文件，李皓已經翻看了很多次，常規意義上的共同點，李皓壹直沒有發現過，這就是完全不相幹的幾個人。
　　“血影為什麽要殺他們？是他們威脅到了血影，還是有其他目的？”
　　無數的疑惑，充斥在李皓的腦海。
　　當然，壹直追查下去，還有壹點……報仇！
　　張遠死了，沒人會在意，可李皓在意。
　　巡夜人那邊，充滿了不確定因素，若非自己無法得到有效的線索，或者說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去對付壹個大家看不到的血影，李皓根本不會寄希望巡夜人殺了血影，他更希望自己去宰了那家夥！
　　“李皓，又看那幾個人的資料？”
　　對面，陳娜見李皓又打開了那份熟悉的文件，不由問了壹句。
　　這壹年來，她看到過很多次，李皓壹直在看這份文件，而且文件越來越厚，都快被李皓看出毛邊來了。
　　不過她每次想看看，李皓都迅速合上了。
　　只是隱約看到過，是幾個人的壹些個人資料。
　　李皓擡頭，露出了純凈的笑容，“娜姐，隨便看看。”
　　“切！”
　　陳娜不屑壹顧，隨便看看，妳能看了快壹年了？
　　這小子，有時候也不老實。
　　“都看了這麽久了，李皓，妳想查什麽？這裏這麽多老巡檢妳不問，就自己悶頭查，妳壹個新手，能查到什麽？要不給我看看，也許我可以給妳壹些建議，放心，我不外泄。”
　　陳娜笑嘻嘻道：“怎麽樣，給我看看？”
　　真的挺好奇的！
　　李皓以前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在查這個，也是擔心引起紅影的註意，可如今，他壹直查不到什麽，案子也向王傑匯報了，此刻給陳娜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考慮了壹會，李皓還是開口道：“那妳看看，不過就不要勞煩其他人了。”
　　他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自己關註這個。
　　陳娜也算新人，沒那麽敏感和敏銳，壹旦其他人看到了這幾人材料，也許很快會聯想到以前的那些案件，知道李皓在查自焚案。
　　給陳娜看，也是李皓看了太久，卻是壹無所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牽扯太深，當局者迷的緣故，還是因為真的沒什麽關聯之處。
　　陳娜這個局外人，也許能看出點什麽？
　　好吧，李皓其實不抱任何希望，只是長久以來的無所收獲，讓他有些不甘心。
　　“放心吧！”
　　陳娜頓時喜笑顏開，總算是有機會看李皓的小秘密了。
　　生怕李皓反悔，她急忙趴伏過來，壹把搶走了李皓手中的文件，迅速翻看。
　　片刻後，陳娜頭大道：“李皓，妳到底想從這些文件中找到什麽？我看了壹下，也太多了，什麽小事妳都給記錄了進去，都能當回憶錄來看了，妳想得到什麽結果？”
　　李皓考慮壹會開口道：“共同點！他們六個人的共同點！”
　　陳娜頓時無語。
　　她仔細翻看了壹下，六個人，年紀不壹樣，職業、身份也不壹樣，男女都有，圈子也不壹樣。
　　而且死的早的，都死了10年了！
　　最晚的那個，死了壹年。
　　這六個人，哪來的共同點？
　　合著這壹年來，李皓都在看這個，還真是……夠閑的。
　　不過看了壹眼最後壹人的資料，張遠，銀城古院學員，陳娜隱約知道了點什麽，李皓的主要目的還是因為這位吧？
　　“張遠，1729年7月22日死亡……好像距離李皓退學沒多久，還是說差不多就是那時候退學的？”
　　陳娜仔細看了壹陣，聯想到李皓的退學，好像知道了點什麽。
　　壹位古院學員，放著大好前途不要退學，壹直以來都有人不理解，今日看到這份檔案，陳娜覺得也許有了點頭緒了。
　　想到這，之前抱著玩鬧之心看檔案的陳娜，也多了幾分認真。
　　李皓是懷疑張遠被他殺嗎？
　　六個人，難道都是他殺？
　　系列案件？
　　……
　　陳娜在認真看檔案，李皓等了壹陣，沒能得到回饋，也不是太在意，沒再多管，而是思考起自己的下壹步該怎麽走。
　　現在，案子交給了巡檢司，巡檢司應該會去查，但是李皓也沒抱有太大希望。
　　除非很快巡夜人介入其中！
　　“關鍵是，下壹個目標是我的話，也許近期我就會遭遇血影了，前幾日我隱約看到的紅色影子，是血影嗎？它在找我？還是說，已經找到了我，只是因為我的身份，暫時沒敢動手？”
　　巡檢司，畢竟是執法機構，學員自焚死了，未必會引起太大的動靜，哪怕古院學員也壹樣。
　　可壹位三級巡檢死了，作為自己人，巡檢司壹定會仔細檢查追查，這比死了學員更嚴重。
　　“按照我了解的資料，這血影每壹次出現，應該是有時間限制的，不會太長時間，甚至說，在某個特定的點才會出現。”
　　“幾位死者，其實也有壹點共同點，只是……有些不明確！”
　　壹年來，李皓也並非壹無所獲。
　　起碼他查到了壹點，包括張遠死亡，六個人死亡的那壹天，天氣好像都不是太好。
　　什麽雷雨天，球形閃電，陰雨天……
　　這種天氣情況，在意的人不多，李皓也是實在是沒辦法尋找到更多的線索，才會去關註。
　　張遠死的那天，李皓清晰的記得，夜裏下了小雨，不算太大。
　　“雨天才出現，或者說天氣不好的時候才會出來作案。”
　　李皓不斷在紙上寫著什麽，很快又將紙張撕碎，徹底粉碎之後，這才放下筆陷入了沈思中。
　　他正想著，對面，陳娜忽然低聲驚呼道：“我發現了！”
　　李皓壹怔，急忙擡頭，發現了？
　　發現什麽？
　　怎麽可能！
　　他沒抱希望的，陳娜才看了壹會就發現了什麽，李皓覺得這家夥是在忽悠自己。
　　李皓皺眉，很快蘇展眉頭，恢復了笑容：“娜姐，發現什麽了？”
　　陳娜隱約看到了李皓之前皺眉的樣子，有些尷尬，這才記起李皓很關心這事，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略顯尷尬道：“那個……其實我沒看完，資料太多了。”
　　李皓心中無波，猜到了。
　　沒有什麽失望，因為本來就不帶希望。
　　不過下壹刻，陳娜還是開口道：“我沒看完，但是……真的好像有點關聯，只是我不敢確定。”
　　說著，她舉起了身邊的紙張，“我有寫寫畫畫的習慣，剛剛看了壹下文件，我把幾個當事人的名字都寫了下來。”
　　李皓看了壹眼，微微點頭。
　　六位當事人！
　　這幾位的名字，李皓都能倒背如流，這又能發現什麽？
　　不是同名，不是同姓，有的兩個字，有的三個字，簡直說毫不相幹。
　　而陳娜見李皓關註，迅速道：“周慶，洪嬌，王浩明，劉雲生，趙世豪，張遠，是這六個人的姓名吧？”
　　李皓微微點頭。
　　陳娜又看了看紙上的名字，忽然又有些不確定了，她怕自己說了，李皓覺得自己糊弄他，反倒不好。
　　有些尷尬，陳娜輕咳壹聲道：“算了，當我沒說，我再仔細看看，好像不太對勁，還差兩個。”
　　“什麽？”
　　李皓楞了壹下：“什麽還差兩個？”
　　陳娜愈加尷尬：“要是再多壹個姓鄭的，壹個姓李的，那就對了，現在沒有……咳咳，我就那麽壹說，妳別當真。”
　　她不想再說了，太尷尬了！
　　李皓卻是心中劇震。
　　為什麽要多兩個才對？
　　姓李……他就姓李！
　　還差壹個姓鄭的，差壹個……李皓只能查到十年前的壹些案子，因為超過十年，壹些沒疑議的案子，都會銷毀檔案，因為有些意外案件太多，案子太多，機要室不會都保存的。
　　此刻，李皓心中震動，卻是面不改色，笑了笑道：“娜姐，有什麽說什麽，這有什麽，說說看，就當聊天了，為什麽說要多兩個姓才對？”
　　陳娜看了看李皓，好奇道：“妳不是銀城人？”
　　“是啊。”
　　“那……”
　　陳娜說著，想到了什麽，點點頭道：“明白了，妳家是不是……沒什麽年紀大的老人？”
　　“我爺爺奶奶過世的早。”
　　李皓愈加好奇，為何又和老人聯系上了？
　　陳娜見他有興趣，這下也不尷尬了，開口道：“要是家裏有老人的話，有些老年人喜歡說壹些當地流傳的土話，我奶奶以前在我小時候就特別喜歡說這些。”
　　陳娜想了想，回憶了壹下才道：“以前我和我奶奶壹起生活，我奶奶喜歡唱壹些銀城當地流傳的土曲。我記得，有壹首土曲是這麽唱的……”
　　陳娜學著以前奶奶的樣子，清了清嗓子，小聲唱道：“李家的劍，張家的刀，趙家的拳，劉家的腿……鄭家的少爺拖後腿！”
　　唱了壹小段，陳娜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尷尬笑道：“用官話唱有些不好聽，其實我奶奶以前用銀城土話唱還是很好聽的，當然，就是壹些當地誕生的戲曲，沒聽過的話都覺得有些土。”
　　而此刻，李皓卻是眼神瘋狂閃爍。
　　土曲！
　　李家的劍，張家的刀……
　　這土曲中，有八個姓！
　　李、張、趙、劉、王、洪、周、鄭！
　　他壹把搶過陳娜手中的紙張，壹點沒有客氣，瞬間落到第壹個名字上面，周慶。
　　這是十年前死亡的那位！
　　也是李皓查到的第壹位自焚案當事人。
　　接著是那個售貨員洪嬌，然後是王浩明……
　　如果，如果第壹個死的不是周慶，而是壹位姓鄭的，那周慶就是第二個，洪嬌第三個，王洪明第四個……
　　銀城土曲當中，八大姓倒過來，順序居然完全符合死亡時間。
　　最後壹個死的張遠，對應張家的刀。
　　那就是說……還有壹個！
　　還有個人會死，對方姓李，戲曲中的第壹個，李家的劍！
　　李皓臉色變了。
　　他急忙看向陳娜，壓抑不住的震動和激動，聲音都有些沙啞：“這曲子……什麽時候開始流傳的，誰傳出來的……”
　　陳娜被他的眼神嚇了壹跳，很快鎮定下來，“別急，李皓，這曲子不少老人應該聽過，年輕人聽過的少，所以妳不知道，妳要是感興趣，咱們可以慢慢查，妳別急！”
　　李皓深吸壹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沖動。
　　不能急！
　　他沒想到，只是給陳娜看了壹眼，對方居然給出了如此重要的線索，這曲子李皓從未聽說過，也沒人唱過，應該很多年前就不再流行了。
　　因為隨著官話普及，這些當地鄉村土曲，早就隨著老壹代人入土，漸漸失傳了。
　　李皓爺爺那壹輩死的早，李皓都沒見過，自然也不會有人唱給他聽。
　　“鎮定！”
　　李皓心中喊了壹聲，急什麽，有了線索，這才是關鍵，不急。
　　現在關鍵是，我要確定第壹個死的，是不是姓鄭。
　　十年前的案卷，機要室是銷毀了壹些，可並非完全沒有地方可查，而且自己不需要細查，他只需要查出十五年前到十年前左右，有沒有因為自焚而死的鄭姓死者就行。
　　這壹刻的李皓，又是激動，又是恐懼害怕。
　　若是真對上了，那下壹個……就是自己！
　　小遠壹定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所以才讓自己逃。
　　“李家的劍……”
　　“李家的劍！”
　　李皓心中想著，陡然眼睛睜大，李家……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