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9章 百煉之戀

　　“哎，這個真的是……壹切隨緣吧。”
　　陳玄丘忽然發現自己變得口拙了，壹時不知該如何開口相勸，只能訥訥地說了句沒營養的話。
　　李洛兒舒了口氣，展顏笑道：“嗯，妹子知道，我和他沒有緣份的。”
　　她擡頭仰望著天空的明月，半晌，才輕輕道：“這壹生，喜歡過壹個人，心裏眼裏都是他，嘗過那甜蜜滋味兒，足矣。”
　　她回眸看向陳玄丘，道：“大哥可有喜歡過壹個人？”
　　陳玄丘本想搪塞說沒有，但是望著她澄澈純凈的眼睛，卻無法說謊，於是輕輕說道：“有過。我曾喜歡過壹個姑娘，她像壹團火，壹身的紅衣，說不出的清麗可人，其實年紀與我相仿，可是容顏秩嫩，有些韶顏稚齒的味道。可妳要說她小吧，她說話老氣橫秋，似乎比我還要老成，可惜，壹共也沒見過幾面。”
　　李洛兒微笑道：“大哥和我壹樣呢，都是對壹個人壹見鐘情，然後便壹生難忘。也許，這就是我祖巫壹族的性情。不過，男兒大丈夫，重在內涵，與我們女兒家不壹樣，我想，大哥只要精誠所至，終有壹天，她會接受大哥的心意。”
　　陳玄丘有些感動，輕聲道：“承妹子吉言，我也希望，終有壹天，她能明白我的心意。”
　　明月當空，清輝曬照，兩人各懷心事，壹時靜下來，只覺不遠處流水潺潺，似他們微亂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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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煉溯流而上，就沿著那條小溪，不停地走著。
　　當他有了意識之後，他聽得最多的就是那個人的聲音。那個人經常捧著他，自言自語地說心裏話，他從那個人的話裏，也大概明確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地火之源，活水盡頭。
　　所以，他現在就沿著這條溪流，不停地往上走，去尋找那活之盡頭。
　　百煉覺得他似乎已經走到了泉溪的盡頭。
　　這裏是地維秘境的壹座山上，泉水就從地底噴湧而出，形成壹座大湖。
　　湖水在懸崖邊上溢出，形成壹道秀麗的瀑布，瀑布不大，但處處嶙峋的山石掛起壹道道絲壹般的匹練，美不勝收。
　　百煉站在那眼粗如懷抱的噴湧泉眼前，歡喜的壹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來。
　　他靜靜地站了許久，才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然後下意識地沿著有人走慣了踩出的壹條小徑，向前旁邊的林中走去。
　　有人走山頂引了壹條小溪過來，蜿蜒於林中。
　　百煉穿過壹條小樹林，就看到幾幢茅屋，安靜地矗立在那裏。在幾幢茅屋中間，有壹處大壹些的棚子，棚子裏有許多冶煉、錘打的工具。
　　百煉以前不曾見過這些東西，因為他剛剛有了眼睛，但他只壹看，就覺得異常的熟悉，畢竟，他的身體，就是經由這些工具，淬煉、成胚、錘煉出來的。
　　他能聽到聲音，也是因為雖然沒有耳朵，但是錘打、說話，都能產生重或輕的震蕩，從而讓他“聽”得到。
　　在他雖然擁有了意識，卻身陷無盡黑暗，只有那個人的聲音慰藉他的時候，那就是他黑暗世界中唯壹的光。
　　“是誰，來偷東西麽？”
　　壹幢茅屋中有個姑娘打個呵欠走出來，突然看見棚下有人正輕輕撫摸著那些鑄造工具，立即大吼壹聲，抓起門邊壹口鐵錘沖了過來。
　　咦？
　　看到那人轉過身子，半邊臉兒掩在棚子的陰影下，半邊臉兒暴露在清涼的月光中，那英俊無比的容顏，姑娘頓時呆住了，高高舉在空中的鐵錘緩緩落下。
　　“是她！就是這個聲音！原來，她就是陪伴我的那個人……”
　　百煉激動地看著眼前的姑娘，她身材不高，矮墩墩的，異常的異常壯實，容貌很平凡，只有壹雙眼睛，顯得泉水般清澈。她的頭發淩亂地挽了個髻，皮膚有些粗糙，有輕微的火星濺起燙後的疤痕。
　　百煉凝視著她，他努力想像過這姑娘的樣子，可腦海中的她，始終如同籠在霧裏，直到此刻才真正看清了。
　　果然……和我想像的壹樣呢，她真好看，和她的聲音壹樣的溫柔。
　　另壹幢茅屋裏，響起壹個含糊的帶著倦意的聲音：“大妮呀，什麽事啊。”
　　“啊，沒……沒事，有壹頭獐子。”
　　姑娘慌亂地回答，然後放低了聲音，小聲道：“妳是誰，半夜三更的跑到這兒幹嗎？我爹很兇的。”
　　百煉努力想向姑娘笑壹下，他從來沒有笑過，但他就是明白，微笑，是表達善意和親切的壹個很直接的辦法。
　　於是，他努力牽動起面部的肌肉，慢慢的、慢慢的露出壹個自以為最溫柔、最俊美的笑容：“妳好，我……沒什麽事，就是壹個人，走走，看看。”
　　大妮兒看著百煉，臉上漸漸露出同情的模樣：“原來是個傻子。”
　　旋即，她又同情地看著百煉，道：“妳是哪裏人啊？”
　　百煉搖了搖頭，他就出自這裏啊，但他本能地意識到，他不能說，他不能讓大妮兒發現自己是和她不壹樣的人，那樣的話，她很可能就會不理自己了。
　　大妮兒疑惑地道：“妳不知道自己是誰？”
　　百煉點點頭，但是想想不對，又搖搖頭，遲疑了壹下，他又點點頭，道：“我只記得，我叫……百煉。”
　　百煉這個名字，是他為自己取的。他常常聽到“阿爹”對“大妮兒”說，百煉方能成鋼，他不懂是什麽意思，但他本能地覺得這是壹句好話，因為“阿爹”接著就會吹噓他打出的鐵如何如何優質，如何如何受人歡迎，地維秘境裏，他是最好的鐵匠。
　　大妮兒露出了笑容，看得百煉心中怦然壹下，這時還是夜裏，他的眼前卻似陽光突然跳出了地平線，猛地亮了壹下，壹時間心臟都漏跳了壹拍。
　　於是，他又努力露出了溫柔的微笑，看在大妮兒眼裏，顯得更傻了。
　　大妮兒搖搖頭：“挺俊的壹小夥兒，偏偏腦子壞掉了。”
　　百煉聽她誇自己俊，於是努力笑得更歡實了。
　　大妮兒想了想，問道：“妳餓不餓？”
　　百煉搖搖頭，大妮兒遲疑了壹下，道：“那妳先住在那邊房子裏吧，明兒壹早，我跟爹說說，再看看怎麽辦。”
　　“好。”百煉很幹脆，轉身就向旁邊柴房走去。
　　大妮兒詫異地道：“耶，倒挺幹脆。”
　　大妮兒回了房，遲疑了壹下，抽掉了自己的褥子，又趕去柴房，百煉正直挺挺地站在壹堆雜物中間。
　　大妮兒又好氣又好笑，自語道：“還真是傻的，妳把東西堆開些，不就有地方休息了麽？”
　　大妮兒勤快地幫百煉收拾出壹塊地方，道：“我也沒有多余的被褥，這褥子還是我的，至少睡在壹邊不冷不硌，妳要是怕冷啊，就卷起壹半蓋在身上，明白了嗎？”
　　百煉楞楞地點點頭，大妮兒小聲道：“那妳快休息吧，我回去啦。”
　　大妮兒走出去，幫他把柴門拉緊，百煉低頭看看褥子，小狗兒似的趴上去，用力嗅了嗅，有和她身上壹樣的味道。
　　百煉滿足地躺上去，嗅壹嗅身邊的味道，又露出了傻傻的、真誠的笑容。